四十六章·“从今往后,我是你的挚友。”</p>
当苏明安走入世主宫殿,祈昼已经不见了。</p>
地上残留着一滩血迹。世主坐在王座上,徽赤在旁边剥着葡萄。</p>
“……祈昼呢?”苏明安问。</p>
刚才的世界真相,他听完了,确实极为震惊。简而言之就是:</p>
……</p>
【有一个意志,想要一个与祂拥有相似思路的人。因此祂打造各个副本进行选拔,谁能顺畅地通关下去、领会所有副本的解题思路,谁便是祂想要选择的人,可以获得祂颁布的“地契”。】</p>
……</p>
一共有多少个副本,就是多少印。比如门徒游戏有七个副本,就是“七印”。世界游戏有十一个副本,就是“十一印”。</p>
“印”,就是“完美通关印记”。如果领悟了这个副本的通关思路,“印”便会出现在人的手背。</p>
当领悟了全部的“印”,便能获得“地契”。在门徒游戏中,“地契”的意思是世界树手里的世界之源。在世界游戏中,“地契”的意思是最终许愿权。总之,它代表着一种终极奖励。</p>
理论上来说,苏明安确实是最当之无愧的“地契”领受者。无论他有没有死亡回档,他的副本敏锐度都非常高,他的通关思路总是契合系统的要求,每次都是100最完整通关。所以他的思维方式,是与那个掌握“地契”的存在极为相近的。</p>
他的完美通关总是最深入的,所以“印”在手背上的痕迹是最深的。</p>
这就像一个游戏设计者,在选拔最懂自己设计思路的玩家。</p>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苏明安就不算孤立无援。但迄今为止,他都没有那位游戏设计人的半点消息,祂肯定高于主办方十二席,十二席只是被禁锢在世界游戏里的打工仔,祂才是世界游戏的推进者、甚至制造者。</p>
“……是人吗?还是高维……甚至不是生命?”苏明安思考着。</p>
这样想来,老板兔的意义也变得合理了。老板兔是最早的打工仔,负责传递“那位意志”对其他打工仔的命令,所以老板兔的权限高于其他席位。</p>
祂会保护他吗?他该如何交涉?难道是对着空气大喊:“喂!游戏设计者!我是苏明安,我是与你思路最契合的玩家,我要被你的十二个打工仔吃了,快来救救我!”</p>
……呃。</p>
苏明安生起了尝试的心思。</p>
“你问祈昼?我给了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惩罚。”世主吃着剥好的葡萄,懒懒看向苏明安。</p>
“你也把他大卸八块了?”</p>
“虎毒不食子。这是我的家务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另外……”世主眯起双眼,银面具后满是冷笑:“你刚刚不是没选我吗?为何又回来了?”</p>
他指的是苏明安在黑水梦境与他之间二选一的事。</p>
苏明安用相同的语气回应他:“你刚刚不是头掉了吗?为何又长出来了?”</p>
世主脸上闪过一缕晕红,眼神阴冷。片刻后,他却笑着朝苏明安伸出手:</p>
“我欣赏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那师兄现在可以休息了吗?”桃儿的大眼睛眨巴眨巴。</p>
“嗯,可以了。”苏明安点点头。</p>
至少今晚可以。</p>
今晚过后,很可能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旅途。</p>
“喝点茶吧,明安,我记得你不能喝酒。”离明月浅淡的声音响起,移开了酒杯,换上了一盏桃花茶。</p>
苏明安望着离明月的眼瞳,欲言又止——</p>
教父,你知道吗?苏文笙也过来了。</p>
那是洗尽铅华后、获得幸福的苏文笙。他成为了非常了不起的大魔法使,有一只拉风的召唤兽橘猫。</p>
但最后,苏明安还是把这些话掩在了口中。洗尽铅华后的苏文笙已经不记得教父了,况且,教父也无法见到已经死在上一次重置中的苏文笙。</p>
大魔法使苏文笙已经永恒地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连雪原上的血迹都被重置抹去。</p>
记得他的人,甚至远比记得坠湖苏文笙与耳钉苏文笙的人更少。几乎只有苏明安一个,连教科书都不曾记下他的存在。</p>
“……”</p>
苏明安和教父聊了会天,大多是教父这些年的经历。爬过山岭,也行过雪原。当过教师,也做过生意。去过前线,也曾治病救人。</p>
不停地寻找三个孩子,直到见到苏明安,内心的安宁才片刻涌生。</p>
“您见过一位叫‘玥玥’的人吗?”苏明安不禁询问。</p>
“……”离明月摇了摇头:“不曾。”</p>
天色渐沉,苏明安心中一片苍然。</p>
深蓝色的夜幕镶嵌着上千颗紫红色明珠,圆月高悬,他抚摸着手里的猫耳书,站了起来。</p>
“去哪?”离明月问。</p>
“我该走了,教父。”苏明安说。</p>
去未来。</p>
踏上他的最后一段旅程。</p>
是生,是死,是永恒孤独,还是被人遗忘,是安然阖目,还是化为飞灰……全看这最后一段路。</p>
他终于有了些许,自己很可能真正意义上死亡的实感。活下去的希望几乎不足万分之一,他感到哀伤而恐惧,但也有隐晦的期待。</p>
他的手指甚至在不自觉地颤抖。因为就算他死亡,翟星也有大概率能保住。</p>
这已经够了。</p>
他要做的,只是把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走完。</p>
“师兄又要忙啦?”桃儿轻轻捏住他的袖子,眼眸生辉:“师兄好像很厉害,但也不要忘记,桃儿和师父都是你的亲人。”</p>
……亲人。</p>
苏明安朝她笑了笑,又与教父冰雪般的眼眸对视了一瞬,像是在铭记什么。片刻后,洒脱地挥了挥手,大步向前:</p>
“我走了。”</p>
“等一等。”</p>
离明月却朝他走来,伸出手。</p>
——理好了苏明安有些散乱的衣领。</p>
随后,手指下移,扣好他的第一枚扣子,抚平手臂上的褶皱,理好衣裳的下摆……</p>
最后,伸出手,状若无意地……抚平青年的黑发。</p>
如同为一个第一次上学的孩子理好校服、系好领结。</p>
苏明安的鼻子有些酸涩,又是这样的送别,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令人哀恸的过去,那时的教父也是这般最后一次为他整理仪表。而那时融化的霜雪……会是如今的霜雪吗?</p>
白玉亭下,银丝绣成的玉色长袍。一阵风动,玉佩叮当作响,霜雪般的人望向他。</p>
白发飘扬,静谧无声。</p>
时间河流在他们之间流淌,千万道相似的身影在他们脚下蔓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