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道:“正是,说来也是此古槐甚奇,平日雀鸟亦不敢伏身,而且这读书人至寺后,坐于树中何处,总有树叶蔽庇……”
读书人闻言笑了笑,正摇头欲走。
却见僧人继续道:“日头由东至西,这书生所坐之处,却始终半点不落丝毫阳光,甚至片叶不落,贫僧观之月余心感甚奇。当然或许小僧眼花看错了也说不准,到底说来,还是这位檀越与众不同之故,故我才多留意了几分。”
读书人觉得僧人言语不可太信,问道:“那么此槐树有灵了。”
僧人道:“正是万物皆有佛性。”
这名读书人闻言点了点头,不由生结识之心。
于是这名读书在古槐下立了片刻,等章越起身后,方才上前向对方言道:“在下福州府人士姓许名将,想要结识兄台,冒昧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章越勾起笑容拱手言道:“原来是许兄……幸会,幸会。”
许将见对方没有言自己的姓名,不由奇怪。不过他没有不悦,有奇行者必是卓毅之士,不可因些许仓促下定论。
不过他走近一看,对方年纪似比自己还小了几岁。
二人于树下坐下相聊一番,尽管许将之前没有小觑之意,但仍为对方谈吐片语中显露的才学眼界感到不胜佩服。
二人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章越起身言回房歇息,此刻许将已确认对方乃是一名高士不禁再问道:“兄台真是世上越看着许将笑道:“以兄台才学,不出数年,你我必可再于朝堂上相见相识。”
许将吃了一惊心道,原来对方即已是官员。
章越正色道:“不过早些告知也无妨,在下章越……暂住寺内以备制科,此事还请许兄万万替我守秘。”
许将闻言大喜道:“原来状元公!难怪方才得状元公片语,令许某大有所获。”
章越笑道:“许兄言重了,吾亦有所得。”
章越屈指算来自己还有五日就要制科,于是对许将道:“若许兄不弃,入夜后,你我即至此槐树下,切磋经史如何?”
……
八月十七日。
这日,一辆马车停在太平兴国寺小门前。
唐九,张恭二人驾着马车早早等候在此,章越从寺门而出,正欲登门不由回望古寺。
这三个月余的苦读,真令自己可谓读书破万卷,更重要的是洗涤了自己中状元后,忙于期集时的尘心。
少了许多俗事,却添了清净之意,让自己更多的反省自思。
如今自己又将赴大科。
章越坐着马车经一路行驶,抵至崇文院。
崇文院又称三馆,乃唐时所设,宋初为了重现盛唐气象,重建了此馆。
章越报上姓名下车进院,东侧是昭文馆、西侧是史馆、南侧是集贤院。
章越经人带路从集贤院经过,直抵秘阁。端平元年于崇文院中堂设秘阁,又从三馆中选取善本图书及书画等入藏。
秘阁与三馆不同,这里只允许皇帝或者皇帝允许的大臣入内。
可想而知,秘阁之重又重于三馆。
如馆阁,馆就是三馆,阁即是秘阁。
馆阁除了藏书之用,在馆阁中供职的馆阁官员,也因亲近皇帝,成了储才育才之地。
故而省试在礼部贡院,而制举却在秘阁。
章越抵至秘阁前时,反觉自己竟是最早到的。
等了片刻,苏轼,苏辙兄弟也联袂而至。
章越看到二人露出笑意,二十六岁的苏轼目光澄清,脚步轻快,而苏辙刚生过了一场病,面色有些苍白,步伐有些凝重。
这一刻章越不由想到张方平对二人的评价。
苏轼明敏尤可爱,苏辙谨重,成就或过之。
章越迎上前,苏轼笑道:“之前还道不能与度之同场,甚为遗憾,如今遇上,却实在欢喜不起,还望度之手下留情。”
章越笑道:“子瞻兄莫调侃我了。”
章越看向苏辙言道:“之前听闻子由兄身体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苏辙笑着点点头道:“已是大好了,多谢度之挂念。”
三人说说笑笑,这时王介,王魁亦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