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闻言赞许点了头。
章越向官家道:“皇子着实英睿,正是此意。正心诚意正是明体之学,齐家治国正是外王之道。”
官家见赵曙领会了章越称赞很是高兴,官家又对赵曙道:“章卿胸中所学是可以力明正学的,不仅是官家,宗室子弟也是听之有益。”
章越连忙道:“臣惭愧。”
章越抬起头但见官家笑着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中有等淡适温和的勉励之意。
章越不免为官家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动。
经筵结束后,章越起身告退。
官家对赵曙道:“朕多想再多假些时日,好好手把手地教你治国理政之道,但以后你要自己悟了。”
“朕不是个好官家,远不如太宗,真宗,但还是有些识人之明的。这些年朕亲临殿试,务科举,也算选拔了不少人了,这章越与苏轼都是人才,尤其章越若经磨练又加以忠允可为宰相才,朕是不能用了留给你了……不过再忠允的文臣,他们忠得也是天子身下这张座椅,而不是天子这个人,你要记住。”
赵曙闻言忍不住道:“儿记住了。”
官家道:“朕是期望能将你扶上马背,再牵一段路,等到你足以驰骋四方时就好了。”
官家说完后,目光看向远方,喃喃自语道:“朕还有何心愿未了呢?”
是岁年底。
官家令长女福康公主与驸马李玮复婚,进封福康公主为岐国公主,李玮改任安州观察使,复为驸马都尉。
官家强撑身体至龙图阁、天章阁,并召来了辅臣,近侍,三司副使,台谏官,皇子,宗室,驸马都尉,主兵官等众臣观赏祖宗御书。
君臣可谓其乐融融。
官家又至宝文阁,作了自己得意的飞白书,赐予等侍从之臣。再至馆阁,与韩琦等辅臣作诗,最后宴于群玉殿。
岁末,再与大臣,皇子会于天章阁观赏祖宗御物。
章越这日侍直正好得以陪同,但见官家很是高兴举杯与众臣道:“天下久已无事,今日之乐,朕与众卿等共之,尔等宜与朕同醉。”
众大臣们都是举杯与官家畅饮。
接着宫娥又捧出禁中花、金盘、香药等皆赐予大臣等。
章越逢此大宴哪会错过,官家的御宴啊,章越还是越扭头看一眼,却不巧对上皇子赵曙的目光,正好为他见到。
章越有些不好意思,当即捧杯遥敬。
赵曙亦捧杯与章越敬酒,脸上却有几分郁郁寡欢之色。此刻但见众臣皆向官家敬酒,他有几分被冷落了。
章越看到角落还有一人也很是落寂,此人是王安石。他自封还苏辙的词头后,韩琦觉得王安石在舍人院是个错误,于是让对方以知制诰的身份,同时纠察在京刑狱。
韩琦就是让王安石找个事,舍人院差事也没给你免去,少给他找麻烦便是。
韩琦此举对于王安石而言,可谓宽容大度,称得上宰相肚里能撑船。但王安石不知为何与官场就是格格不入。
当时有个少年从朋友那抢了鹌鹑,结果此人被朋友追索时一脚踹死了。开封府要让这朋友偿命,但王安石看了卷宗却认为不对,这朋友是正当防卫,不能让对方偿命。
此事让王安石与开封府打了一场官司,最后审刑院,大理寺共同裁定,开封府断案是对的,王安石是错的。
韩琦以中书断王安石放罪(不予处罚)。
按规矩王安石要至殿门表示谢恩,王安石却道,我无罪,拒绝赴此谢恩。
如此捅了马蜂窝了,御史台及閤門一直催促王安石去殿门谢恩,王安石如何就是不去。最后王安石被台谏弹劾,但韩琦还是放王安石一马,免了处罚,只是不敢再让他负责纠察在京刑狱之事。
此刻在台上却见官家将韩琦召至御塌旁,赐予一尊美酒,韩琦接酒一饮而尽。官家与韩琦对坐如老朋友般笑谈,似如天圣五年韩琦进士及越又看王安石,却见他见此一幕却黑了一张脸,众人都在畅饮,唯独他是滴酒不沾。
同样有个性的还有他的好基友,天子赐花,众大臣们都别在官帽上,唯独司马光不簪花。
章越见这二人也是感慨了一番,但见宫女又奉上吃食来心觉得不错,自己舍不得吃,取了巾帕包好纳入怀中。
当今宴饮不少官员都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了夜间方才散去。
是岁,汴京冬无冰。
嘉祐八年开春之后,官家再度在朝会上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