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汴京城下了一场雪,雪后的汴京仿佛添了些年岁,尤其是大内皇宫看起来更加古朴沧桑。
一身紫袍的韩琦看着宫墙,不免想到了自己年少进宫时的情景。那日他刚中了进士右言此刻当侍直在君前,不劳相送。”
章越则道:“昔下官被罢官时,国公不惜以宰相之尊来官舍告慰,如今国公荣退,请容许下官报答此恩情。”
韩琦闻此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微微点头,迈开了步子。章越则撑开伞替韩琦遮挡住了漫天的雪花跟随在侧。
一老一少于雪中漫步行于宫道。
韩琦看着脚下的宫道叹道:“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这条宫道很长很长,故而总是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那时候富郑公(富弼)在旁总是劝我走得慢一些,可惜那时我年轻气盛,总没有听进去。”
“那国公在宫中跌过跤吗?”
“未曾。”
“那么国公为何惋惜?”
章越话出口便觉得自己笨了,肯定是再无越道:“国公在极荣之时辞去宰相,荣归故里,兼两镇节度,备三公之典策,此番荣宠可谓贵极富溢,下官何复再言。”
韩琦坚持道:“度之的话,老夫还是想认真听一听。”
章越心知似韩琦这样大佬离职后,官员都要写贺表。
贺表不是仅仅走个形势,而是你在里面说得话都是证据,以后你们若当了宰相敢清算我的话,我就把你当年写给我的贺表拿出来,虽然没什么用,但也可以让天下人看看你的嘴脸。
章越心道韩琦这未免也太谨慎了。
我亲自来送你出宫,你还信不过我,真怕我有朝一日当了宰执后清算你吗?
章越气呼呼地道:“公历事三朝,辅策两朝,功存社稷非笔墨言语可以表之。”
“若以古人喻之,远可比周勃,霍光于汉,能定策而终以致疑,近可比姚崇,宋璟于唐,善理政而未尝遭变。”
见韩琦听得很认真,章越稍稍缓和言道:“自古以来处大位,居成功,此为古人之难也,但国公居九载相位,能保荣名,被殊荣,进退之际,从容有余。自古而今,能德业两全者,唯有周公可与韩公比肩了。”
韩琦听到停下脚步,忽然仰天大笑道:“有度之此番言语,我身后名全矣。”
章越看着韩琦这番不由讶异,对方对自己评价这么高,自己对他几句言语,能左右后世人对他评价吗?
韩琦转过身对身后撑伞的章越言道:“老夫身故后,度之早已是翰林学士之属,就劳你用这番话为老夫制词吧。”
章越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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