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又有数项人事变动,唐介进京接替韩绛出任权三司使。
唐介一贯耿直,以直言闻名,嘉祐年间张尧佐去世时,宋仁宗很伤心,然后对大臣们说你们整天都说张尧佐是杨国忠。
这都是人脉关系。
但对于章越最相关之事,便是王韶便升官了,本官被提为著作佐郎。
按照律令两使推官,军事判官,录事参军进士出身的官员,可授著作佐郎。
但王韶出任签判还不是京官的身份,如今骤然被提拔为著作佐郎,可谓升迁神速。
但更令人惊愕的便是枢密院已经在讨论在古渭设立行政地区的事。
此举当然遭到不少官员的反对,比如刚刚出任三司使的唐介。
因为之前古渭设寨已经冒着激怒西夏人的风险了,如今将古渭提升为军监一级的行政单位,进一步令西夏人震怒。
但也有官员认为,既收复绥州,接受嵬名山兄弟的归附已是得罪西夏人,既然都得罪了,也不怕得罪得更多一些。
同时西夏国主李谅祚新丧,新的国主不过八岁,西夏国事由梁太后打理。西夏内部自顾不暇,之前还派使臣到宋朝来,十分客气恭敬的样子。
西夏使节答允归还之前从宋朝掠夺走的沿边熟户,及李谅祚的遗物奉上,同时继续向宋朝称臣。
宋朝上下都觉得这样差不多了,继续维持如今这局面就行了。
但官家决定提升古渭的地位,下一步思极恐极啊!
唐介上疏反对说要在古渭设军监,那么必须囤兵囤粮,可是国家如今没有多余的钱粮,更不想冒着开罪西夏人的风险在这里用兵。
官家不由头疼心想,怎么又来了一个更顽固不化的唐介。
不过古渭设寨的事还在讨论,这边王韶已是升官了。
官家亲自召对,并升为著作佐郎,要知道章越当初中了状元,又考了制科这才官至著作佐郎。
官家才不管那么多,将王韶给提拔了。
不少官员对此有所微词,你王韶也不是三头六臂啊,大家都是混资历,凭啥你可以一下子升这么快。官家胡乱提拔人的习惯必须要改一改。
除了犯红眼病的,还有人道出王韶以往在京穷得揭不开锅的日子,再想想如今。
不少人都看到了吕惠卿,王韶都是章越推荐给官家,然后青云直上,这妥妥的是终南捷径。
皇城城墙下。
崇文馆内一间阁内。
司马光,范祖禹,郭林三人分坐三角。
而堆在他们三人一旁则是垒成小山的书籍。
前些日子,司马光将他编成的史书给官家浏览。官家看后十分高兴,将此史书正式赐名为资治通鉴。
在崇文馆里修书待遇凭给都十分优渥。
其实没有官家赐名,以及这些凭给,但范祖禹,郭林都坚信他们追随着司马光修史书,是一件可以名垂千古的事情。
多年过去了,帝王将相都变成了骸骨,而当初建立下的基业,开始时都笃信万世不灭,但书籍告诉我们每个朝代都难逃终结。唯独史书可以流传后人,他们的名字也将随着这本书一般被后世之人铭记。
这时候但见一名小吏匆匆入内,正要向司马光禀告,却见对方正襟危坐在案后书写。
对方匆忙一收,结果不慎一撞碰到了烛台。
烛火差点烧到了司马光铺在席上的袍角,那名小吏不由慌了正欲拾起烛台,却见司马光纹丝未动,双目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小吏被这目光看得心底一凛。
“何事?”
司马光弯下腰扶起了烛台,平静如初。
“外头有一位王介甫的书信。”
司马光点点头,笑呵呵地道:“介甫快到京了,甚好,扶我起来。”
小吏搀扶着司马光起身。
司马光捶了捶腰,然后向门外走去。
一旁范祖禹与郭林都搁笔不写。范祖禹对郭林道:“你看司马公连对王介甫一封书信都如此重视。”
郭林则道:“是啊,人生有这么一知己无憾矣。”
范祖禹笑道:“说来咱们与度之也不差,平日一起坐下来喝酒聊天,不过近来倒是聚少了。”
郭林道:“度之如今始终伴驾在旁,确实无暇见我们了。”
范祖禹道:“不止如此吧,司马公与王介甫始终相交,是因二人为官以来官位都差不多,如今又同为翰林学士(司马光又改任翰林学士)。”
“你我则与度之差得太远,怕是以后很难有机会如以往那般,一起坐下在共坐竹轩,把酒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