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外制官都要准备一本制集,这是从唐朝中书舍人时便传来下的不成文规矩。
这日正好蔡延庆当值,中书要堂除一名官员,蔡延庆当年拟旨。这样的除拜几乎每日都有,据蔡延庆说必须就事而发,简短直接。
也就是说几乎不容你有什么思考的机会,必须当堂写下制诰来。
蔡延庆一边写一边郑重其事地对章越道:“昔欧阳公为制诰时,言文词书命,有足以助国威,宣王泽也。”
“最要紧的便是能宣告陛下之意。”
章越,章衡都是点头,同时观摩对方如何书写。
蔡延庆熟练地书写完制诰后,便笑着道:“最近中书堂除官员急,每日少则二三拜令,多则十余个,一日都不得歇息。”
“不过论到写制诰,王学士方是大手笔,我当初入值越准备过些日子便上门找王珪讨教如何草拟制诰。
蔡延庆笑了道:“不过若不请名师指点,还是有些规矩可寻。比如制诰中海词,脑词之分。”
听了蔡延庆解释,章越知道所谓海词用于低级官员,就是固定的论述,千篇一律的现词,这都是套路的。
但用于四品以上的清要官的除拜时就要改用脑词。脑词顾名思义就是动脑子想的,必须提现出与其他制诰的与众不同来。
同时对于专门的中高级官员还有特定用的专词。
当然无论是海词,还是脑词,对于章越,章衡这样状元出身的官员而言都不难。
在舍人院半日,章越便返回了家中。
家中还有一位小伙伴等着自己。
再见到彭经义时,对方已是沐浴更衣,虽谈不上精神奕奕,但已不是昨日那般灰头土脸的样子。
“三郎。”
章越道:“这一别多年,我数度邀你至汴京来寻我,你都不来,这两年还断了音信,是为何?”
彭经义道:“此中一言难尽。”
章越笑道:“我有的是功夫,听你慢慢道来。”
原来彭经义过得也不差,在浦城作一名官吏,后来还到牢城营作了节级。
身为节级有犯人好酒好肉伺候的,彭经义日子自是过得舒服,章越邀他来京,他却舍不得在浦城的逍遥日子,更舍不得千里迢迢地去汴京便没有去。
后来彭县尉过逝了,彭经义没有靠山又与新来的管头不对付,这便想到来辞了差事投章越。
这一路从南到北行来,地方不太平,彭经义在淮水上遭劫家当都没了,路途上侥幸得一渔家父女收留保住了小命。
也亏得渔家父女收留,彭经义在淮水住了半年多,还与渔家女成婚生子。
彭经义心想算了,就不去京师找章越了寻什么富贵了,在当地终老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了。
但打渔的日子十分清贫,又有官吏时不时地来盘剥,一日彭经义忍不住打伤了在催税的官差,结果官府发海捕文书四处缉拿。
彭经义有情有义地没有丢下妻子,一路携家带口地逃到京师来投奔章越。
这便是他三年没有音讯的原因。
章越听了彭经义这段传奇的经历不由大笑道:“你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是了嫂子呢?也不带来让我拜见。”
彭经义笑道:“乡下女子没见过世面,怕没有规矩。”
章越道:“这有什么,我也不是从乡里出来的,怎地还让人家住在外面。”
当即章越吩咐让陈妈妈差两名丫鬟先给那位渔家女子送去几件衣裳。
章越又问道:“给人家名份没有?”
彭经义道:“在当地办了,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一生的良人也便是她了,不过还未禀过家里,生怕家中不接纳。”
章越赞道:“这便是好,知恩要图报,大丈夫功名靠自己博出来的,待你日后出人头地了,妻子也便随你显贵了。”
顿了顿章越道:“把她接到家里来!”
彭经义感激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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