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啥事没给你干,你对他是推心置腹,我整天给你擦屁股了,你居然还瞒着我跟人通风报信?
虽告戒自己一定要有容人之量,但此事不能提,一提就气大。
章越道:「此事太大了,你说之前给元仲通五千贯盐钞办市易司,你明知他贪墨了一千六百贯自用却姑息不报,他如今供给高遵裕如何是好?」
「还有这侵吞官贷钱之事,侵吞蕃部买马盐钞,此中涉及几万贯,不仅你,还有黄察,甚至王君万都牵连进这件事里,一旦察出我们熙河路的文武官员,有多少人要被连根拔起了?我也要被办一个治察不严之罪。」
王韶也是灰头土脸,他起了性子道:「这些事不少都是经略未至熙河前所为,我王韶一人做事一人担之,大不了夺我的官罢我的职好了。」
「罢你官职?你以为可以要挟朝廷,没有你,朝廷便没有越将王韶骂了一顿,王韶也是涨红着脸,不敢还一句。
见震慑住了王韶,章越稍稍缓和了语气道:「若是高遵裕非要将此事捅到官家那,谁也护不住你,如今你只有攻下河,桃二州,生擒活捉木征,方能将功赎罪!」
王韶道:「可是兵马编练还要三个月,又有高遵裕那厮从中作梗,等元仲通到了京师一切悔之晚矣。」…
章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你放心便是……」
王韶目光一凛问道:「经略的意思,是让元仲通……到不了京师?」
章越看了王韶一眼,这王韶这人好狠,这心腹之人说杀就杀。
章越道:「高遵裕不是傻子,怎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他必是将元仲通勘问之后,写下供状,再派心腹之人沿途送上京里,你若敢半途劫杀,即便成了,也给官家心底落下芥蒂,也是埋下了杀身之祸。」
王韶点点头,此事确实风险太大。
「你放心,这元仲通肯定是要走秦凤路,从秦州过的,这秦凤路吕经略(吕公弼)是我亲家,秦州通判韩师朴(韩忠彦)更是与我一条船上,劫了元仲通或许不行,但在路上拖延上十天半个月的,那是不在话下。」
「即便到了京师,高遵裕要告御状,也得走个流程吧!到时候……再拖上几日,但处置下来……不,还是最好不等处置下来,捷报便要送到京里去。」
说到这里,章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王韶也稍稍放下心来,如何通过正当的方式,不动声色地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不是咱们文官擅长的吗?
说到这里,章越道:「就让高遵裕慢慢走这流程吧,不过靠人不如靠己,你最迟两个月内,要将兵马就要练好,若不生擒木征,收复河州,则一切休提!」
王韶立即拍胸脯道:「还请经略放心,此事抱在我身上,若不生擒木征,王某提头来见!」
章越笑道:「那我以茶代酒,祝子纯马到
成功!」
「好!」
王韶放下茶盏恨声道:「高遵裕这厮竟敢如此,我日后与他不共戴天。」
章越一听王韶与高遵裕翻脸不由眉头一皱,在征讨木征前若二人失和翻脸,则于日后的大战非常不利。
章越道:「子纯,若我是你断不会这般。」
王韶恨恨道:「经略,我实咽不下这气,这高遵裕屡次三番,这口气不出,王某妄自为人。」
章越道:「咽不下?子纯啊,生气不如争气,翻脸不如翻身,报仇之事成与不成,都是害人害己,与其让高遵裕知道你的厉害,倒不如先攻下河州,活捉木征之时,让他不得不来恭贺你,如此不是更好。」
王韶道:「我知经略劝我大局为重……不过此事让智缘大师劝我或更好。我王韶可不是参禅悟道的人,而是拔刀见血的人啊!」
章越闻言大笑。
王韶恼道:「经略又在笑我。」
章越笑道:「我非笑你而是笑我,子纯啊,我突然想起当年从束发读书时,到如今受得刁难为难也不少,但我想啊,与其与刁难人的为难,使对方有所收敛,倒不如算了,让对方继续刁难算了。」
「算了?」王韶他知道章越并非心胸开阔的人。
章越道:「是啊,算了,我就这么不断地向上爬,发奋让自己读书求学,眼界也随之开阔了,眼底只有自己的前程远景。当你每更上一层楼时,当初刁难你的人,也换作向你喝彩的人了。」
「最怕的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原地打转,一成不变。」
王韶沉默了片刻,章越知道对方懂得自己这番话,但凡是他们这等从底层爬起来的人都会懂的。
譬如当初看不起自己的老都管,章俞,到了如今章越还会与他们置气吗?
多年前的事,早就释怀了。
用自己的成长,眼界格局的开阔来代替装逼打脸,岂不快哉。
幸福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