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欧阳修在遗表中推举了自己,章越不由揣摩,欧阳修到底写了什么?
但这个遗表内容,章越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这是一个大臣临终时最后与官家说得话,不可能透露给他人,甚至连欧阳发也不清楚。
所以欧阳修到底说了什么,如今除了官家之外,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了。
官家道:“朕读孔明的出师表,荐举了郭攸之,费祎,董允皆蜀国的名士。朕读欧阳卿家的遗表亦有读出师表之感。他一生以伯乐之命,但离世之时向朕推举了章卿,朕也是深信不疑的。”
章越道:“臣不敢。”
官家道:“这一次朕召你回京,最要紧并非是议论收取五州之事,而是如今新法之事激得天下反对之论汹汹,连两宫太后也是出言,要朕停止新法。朕如今也是难以决断,是不是乘着如今西北大捷之机,暂且罢免新法。”
“此事朕在心中犹豫了许多,但没有与任何人吐露一字,今日独问于卿家一人,请卿家无需有所顾忌,与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章越听了官家的话,知道此刻官家对变法的信心已经开始剧烈动摇了。
自己离朝两年后,官家对新法的态度,也从原先的坚信不疑,到了如今则是将信将疑。
但是自己面君前还答允了章楶,绝不在官家面前言一个字不利于新法之言呢。
如今怎么办呢?
现在是官家问我,又不是我主动说王安石与新法的坏话,说实话就是不遵守诺言,说假话就是欺君。
官家继续道:“还有人道王安石此人在国则误一国,在天下则误天下,章卿以为如何?”
误国误天下?
官家心底对王安石的信任这是大不如前啊!
眼下似乎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啊。
章越左思右想,这不是落井下石的机会,说到根本当初最早将王安石推荐给官家的人,那正是自己啊。
韩维,司马光,吕公着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自己可不行啊。
老王与人翻脸绝交那是常态化……从他当政到今日,哪个宰执与他善始善终了?连之前最坚定的盟友韩绛都跟他翻脸了。
而自个岳父除了在开边熙河上与他有所默契,其他方面也是处处处不来,马上就要到了翻脸绝交的边缘了。
但现在老王能走吗?
官家来问自己肯定是因为自己秉持公正的立场。
章越道:“启禀陛下,臣近来习易有所得也,其中颇授邵雍之影响。”
邵雍的牛逼不用多少多说,富弼,司马光,王拱辰等大老都争着与他为友。
当初章越判国子监时,三请五请地请邵雍来讲课,那听课的人可谓是挤破了门槛。
不过邵雍却觉得太累,讲了几天后便不讲了,拍拍屁股回洛阳去了。
此间章越也向邵雍讨教了一二。
章越道:“臣读邵雍所言,乾坤天地之本,坎离天地之用。是以《易》始于乾坤,中于坎离,终于既、未济,而否泰为上经之中,咸恒当下经之首,皆言乎其用也。”
“臣以为此言可为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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