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振词道:“不知陛下从何听来,自市易法行来只有六户卖产抵当。另有纳户教唆不需纳钱或展期,开封府方才枷号,若请官钱,不让人抵当,则百姓违欠如何?市易法行两年之间,卖产偿欠及枷号催欠,止于如此,乃无足怪。”
官家问道:“可是朕听人言卖产者极多,枷号者亦极多,乃至于监守的官吏都不够了。”
王安石继续辩道:“那向陛下进言之人必知道卖产枷号者姓甚名谁,陛下何不让他往有司去问,若真有此事,罪不可轻断,若无此则是妄言。”
官家也是索性道:“不是一二人,言市易司扰民者甚众,不知何故如此?”
王安石道:“文彦博言朝廷不当取利,此为臣而发,而吕嘉问奉公守法,不避近习。若事事都由近习所言,大臣们以后都附之近习,没有人知陛下了。”
官家听了王安石这番口吻。
二人君臣五年,无论自己怎么问?王安石都能辩解,他的口才确实是当世越在打河湟,而契丹又再度以出兵恐吓,而国内大旱之下,市易法,免行法遭到朝野上下一致的质疑。
你王安石能不能保证,在这个局面下能够不生大乱。
王安石道:“事在人谋,又与大旱何干?至于国使陛下更不必担心,都是外人在妄传。”
官家听到这里很失望,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但王安石还是一口一个没有问题,我的决策没问题,市易法没问题,用的人也没问题。
……
而王安石回到家中,王雱看到王安石神色不好看,当下料到什么问道:“陛下,是否又担心西北不能胜之事?”
王安石道:“章越率大军抵至青唐城下,胜负不知如何,又担心契丹大军压境,是否有攻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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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雱道:“章越攻青唐的事,爹爹当初就不该赞同他的谋划,尽管让吴冲卿他们翁婿去为之。”
王安石道:“我身为宰相,此事没有我首肯,怎能行之?若是西北打赢了,于我于国家也是有好处的。”
王雱道:“可是官家不问吴冲卿,反是来责爹爹。”
王安石道:“并非这一事,最要紧的还是市易法和免行钱上,你与吉甫(吕惠卿),望之(吕嘉问)商量一番,重拟文字将条例具析呈上御览。”
“是,爹爹,”王雱问道,“要不要问子宣(曾布)?”
王安石道:“子宣近来望之闹得很僵,此事你先不要问他。”
如今曾布已取代薛向出任三司使,吕惠卿则如愿以偿地成了翰林学士。
曾布为三司使后,便与主管市易司的吕嘉问多有抵触。其实曾布与吕惠卿不和已近乎公开,而吕嘉问是偏向吕惠卿,对于曾布是爱理不睬。
王雱察觉到这里的微妙道:“爹爹,自子宣出任计相后,似很少往府上走动了,也没有如以往般事事请教爹爹了。”
王安石道:“子宣上一次与我提过,章度之在熙州河州的市易所办得很好,可以采纳他的做法,但我没有听。”
王雱道:“难怪,听说当年章度之差点成了曾家的妹夫。”
王安石道:“不要去理会这些,子宣也是计相,自也有他的主张。”
……
王安石不知的是,他当日退下后,官家思考了好久,然后半夜写了一道诏书,命人送给新任三司使曾布,询他市易法到底有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