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的俸禄虽高,但他为官清廉一文不取,所以府上不少钱财开支,人情往来,还要十七娘从嫁妆里拿出钱来贴补。
一直到章直官位高了,天子又赐了甲家内,章越的三房与章实的长房内外开始隔断。
家中有上百口人,两房同在一处屋檐下,事情本就多,口舌也多,吕氏是个有主意的人,不一定能听十七娘的安排,就算两房之间相互能够齐心。
但各自服侍的仆从们却并不齐心,有人的地方,就不免拉帮结派的,各自为了主子表忠心的情况是不能避免的,如此就容易生矛盾和隔阂。
而且其中还有利益纠纷,下人作事都是‘包干’制,比如府里作个小花园,都是安排给某人再给他多少钱财去办,此人办好了后剩下的钱便都入自己口袋中。
因此谁来办事,也是看与掌家的亲疏远近来安排。
故而章家才有分房不分家的局面,吕氏和十七娘各掌房里的事,每月十七娘都拿出钱来孝敬章实和于氏。
他们夫妻供养章越读书,如今章越作官了,这个恩情要还一辈子的。
此外两房有些公中的支出,也是十七娘这边出大头,有些则是商量着来。
章越听着十七娘言语,也深感她的不容易,自己不在京的这几年,她替操持那么大一个家,着实难为她了。
章越心疼地道:“娘子着实辛苦了。”
但十七娘却笑着道:“也不难,你将事都安排下人就办就好了,不必学诸葛那般事必躬亲,所以我不从治事只治人,放手而为之,每日都有大把闲工夫呢。”
章越奇道:“治人?若下面的人不得力怎办?”
十七娘嫣然笑道:“这三人行必有我师,府里怎么会没有人才呢?”
“只是你心底要有个数,对品行好的要讲道理,使手段则寒了他的心,对品行不好的要用手段,讲道理则是无用。但不可一概而论之,有时候既要讲道理,也要用手段。明白这些就不难了。”
章越听了拜服道:“娘子若为官定胜我十倍。”
十七娘笑道:“官人在西北将兵十万,你倒来这里奉承我了,对你有何好处?”
章越一本正经地道:“晚上你便知了。”
十七娘闻言脸色一红,轻啐一声。
说到这里时,外头报有人来访。
章越本不愿在这时见客,但听说来者是王安国,还是决定见了。
王安国是个胖子,如今天热便是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
下人茶还未上,他见了章越即急道:“度之你今日方才回京,我便冒昧来打搅了,我求你一件事,救救郑介夫(郑侠)吧!”
章越听了有所犹豫,他不想一回京就卷入这样的大桉中道:“郑介夫的事我有所耳闻,具体如何还不明就里。”
王安国道:“郑介夫可谓贤者,独立而不惧。当初上流民图的事,我也清楚,兄长在定力寺时,他便与我解释是兄长不纳其言,他与我说,他以天旱民流,百官失所之由,上疏请救救生民之急。最后至兄长罢去金陵,也并非他的本意。”
“我说兄长欲新法,连我的话都不听,又何况是你?只是兄长常道,为人臣者,不当避四海九州之怨,使之归君罢了。所以尽心国家,莫过如此。”
章越默然片刻后道:“明日我去尊府拜见尊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