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政殿里,终于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以往吕惠卿在两府最大的对手便是冯京,但冯京态度不是坚决,属于争但不力争的那等。
但章越则是不同。
吕惠卿知道章越不争则已,争则力争。
章越对官家道:“陛下,管子曾言,民予则喜,夺则怒,民情皆然。先王知其然,故见予之形,不见夺之理。故民爱可洽于上也。”
这话是当初黄履与章越所言。
老百姓喜欢为君者给他们恩惠,不喜欢向他们征税,给了就高兴,夺走就生气。
所以治国者给老百姓好处,必须大大方方地广而告之,让天下人都知道为止,当要从老百姓手里征税时,要做到不动声色,潜移默化地。如此老百姓才会爱戴治国者。
管子的话很直白也很腹黑,虽没有商君书那么赤裸裸,但比满口孔孟之道儒生,说话更令治国者愿意听。
“方才冯公所言的秦半两改为五铢钱,王莽之大泉五十,汉昭烈帝的直百五株,既是明而夺之,陷人主于敛财之名。”
众宰执们听了章越之言心道,章吕二人这是要撕破脸了吗?
吕惠卿脸色阴沉下来。
章越随即又道:“放任民间私铸亦不可。方才吕公所言,富人积累铜钱于家,而百姓手中没有铜钱,只好使铁钱和平钱,这就是钱荒的由来。”
“本朝私钱本就屡禁不止,若放开私铸,那么富人手里的铜钱便可化为私钱,那么铸钱之利皆归富人所有,百姓则更是疾苦。”
宋朝本就贫富不均,富人手里的铜钱多到花不完,便全都囤起来,老百姓手里没有铜钱,这就是钱荒的原因之一。
如果你再让富人铸造私钱,那么完蛋了,最后老百姓又要被富人剥削一遍。
货币铸造权是一定要掌握在国家手里的,这是不容置疑的。
吕惠卿被章越说了一通了,闷着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在酝酿反击,要换了冯京,曾布,他早就当面怼回去了。
吕惠卿心想,章越突然向己亮剑,是不是与冯京,曾布早有什么默契,今日向自己发难来了?
吕惠卿看了官家一眼,破例谨慎地没有说话。
曾布听了则争道:“唐相姚崇,张九龄皆倡私铸,而二人皆有贤名未闻有什么恶名。”
冯京亦道:“臣亦以为当藏富于民!管子也有此论。”
众宰执心想,章越这又是左右逢源的说辞?
章越则道:“唐与如今乃此一时彼一时,自古以来没有钱币之词,民是以为之,故而以为之,所以无论是官铸还是私铸,都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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