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就知道吕惠卿会这么说,冯京犯了错,然后再网络他人,任何替冯京说话都是他的同党,正好株连藤蔓,一网打尽。冯京一直都不说话,他看了章越一眼心道,度之湖涂,这时候还替我说什么话。
官家看了看章越,又看了冯京,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有朋党,冯京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章越反而为了他说话,怎么看都是要把自己往冯京同党的方向去扯。
其实吕惠卿在之前君臣私对中,天子问吕惠卿,郑侠小官,如青苗,免役等事,道路得闻,但被甲登殿,禁中君臣对面之言如何得知?
吕惠卿当时说的,乃韩绛,冯京收录禁中事使王安国告知郑侠。
所以今日吕惠卿殿上说是冯京使王安国告郑侠,暗中剑指韩绛,没料到韩绛始终不说话,章越却站了出来。
章越看了一眼吕惠卿,针尖对麦芒地道:“陛下,当初欧阳文忠在朝时,尚有君子党和小人党。”
“但吕惠卿眼底何地不曾有朋党?凡不附于他的,无论君子小人具是朋党!”
章越开撕吕惠卿,反正你让冯京出外后,下一个肯定轮到自己,倒不如今日便与你翻脸,要倒也倒在冲锋的路上。
章越话音落下,曾布出班道:“陛下,臣以为冯京无党!”
章越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没料到越翻脸,一直想先稳住对方。但此刻他心底也是一横,正好将冯京,章越,曾布一网打尽,倒是省去了我费一番功夫。
吕惠卿从容不迫地道:“陛下你看到吗?冯京之党尽数在此,章越,曾布二人如此党护冯京,必是同党无疑!这等人不知朝堂上还有几个?”
章越道:“陛下,你看吕惠卿此人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异论相搅乃祖宗家法,吕惠卿却蔑为党护,依臣看来一旦朝堂上无异论,那么此后党争便起了。党争之下今日冯京去位不过出外而已,他日旁人去位怕是难逃吃剑!”
章越如同指着对方鼻子大骂了,你吕惠卿他日吃剑!
吕惠卿气得七窍生烟,大宋宰相去位,混得再差也不至于被吃剑,王安石去位仍在好好地知江宁府。
我吕惠卿今日不过让冯京出外,你章越居然要他日送我去吃剑!至于吗?
太伤我的心了。
吕惠卿气得浑身哆嗦道:“陛下,章越实在逼臣太甚,为证清白,臣请出外!”
吕惠卿被章越逼到这份上,居然辞相自请出外了。
他以往最不屑于王安石老是拿罢相辞职的一套来威胁天子,但吕惠卿发觉自己在这一刻竟也活成了自己当年最讨厌的样子。
同时他心底也怕,章越比他吕惠卿年轻,迟早要登相位的,他日真送他吕惠卿吃剑怎么办?他还有一大家子呢。
吕惠卿这里必须果断地怂一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众宰相们先是看着章越,吕惠卿在天子面前吵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然后看见吕惠卿居然当殿认怂,被章越逼得当殿辞相也是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