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对吕惠卿还是有情义的,故意装着听不懂对王安石道:“纵然李士宁有罪,于卿也是无损。”
王安石道:“若李士宁真谋反,陛下治臣之罪,臣唯有服罪而死。臣当初在江宁听闻李士宁坐狱,实惶恐不安。若是李士宁坐狱,言语稍为增损,则臣便有难明之罪了。”
“陛下以为人心难知,必不至此,但君子必不为小人之事,小人又岂有为君子之事?”
官家闻言问道:“譬如曾布,亦是如此?”
章越心底鼓掌,官家的段位比以前高了好几个层次啊,整天和这些老狐狸打交道,水平见长啊!
王安石道:“曾布品行臣素来知道,臣未荐拔他时,他对变法并非反对,故而臣收而用之,之后效力之时,臣希望他是君子,然而并不敢担保。”
“至于曾布为何反复,其因陛下难道不知吗?若陛下始终对臣无二,曾布知利害必不如此。”
章越在心底大笑,王安石这嘴巴不是盖的,当面反击了回去,这曾布背叛自己还不是皇帝你的错?
吕惠卿听王安石当面怼了天子,心底大喜,但面上依旧恭敬如常。
接着王安石开启了全面怼人模式,将官家说得下不了台。
章越心想,你王安石去怼吕惠卿啊,怼官家作什么
王安石怼完天子,吕惠卿则道:“陛下,大理寺评事王巩言赵世居似太祖皇帝,又曾借过赵世居兵书,臣曾请下狱竟是不成,后得知此人系宫使韩绛亲戚。”
章越听了吕惠卿居然还要将此桉扩大。
当然赵世居桉本来就是官家亲自督查操办的,吕惠卿自是体贴上意,不断扩大涉桉人员,扩大打击面。
果真这一句赵世居似太祖皇帝,令官家极不高兴。
王安石则反对道:“陛下,杜甫曾云虬须似太宗,此话又有什么不同。”
官家道:“朕看王巩此人不佳。”
王安石道:“陛下,王巩亦无大恶。”
接着王安石道:“陛下,此桉到此为止,若是从重处罚监司,厚赏告密者,如今一旦诬告之风一起,小人借此谋求赏金。朝廷官员亦避免祸及己身,会牵连他人。其实以当今风俗,有太多人为了一己之私,而不惜枉杀无辜,祸人全家!”
吕惠卿没有反驳王安石,但此番利用赵世居桉虽没打击到王安石,但也使对方君臣离心近了一步。
这时候章越出班道:“陛下,此桉虽非枢院主审,但臣以为如今有宋辽交兵之危险,此时国内需安定,以人和为重。此桉处罚首恶即是,不宜轻造大狱。”
吕惠卿闻言不由怒瞪了章越一眼。
官家闻言略一沉吟,他并非残暴之君,但凡是君主都有对权位那份天然的危机感和不安全感。
章越表态后,官家对王安石道:“既是如此,就依卿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