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先生……是您么？”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p>
顾为经侧过头一看，发现是机场的警察，他一手拿着顾为经的照片，一手拿着一个小包裹。</p>
“是豪哥的事情么？”</p>
顾为经心中一惊。</p>
“豪哥？”</p>
年轻警察也是一愣，看了旁边电视机的屏幕，然后摇了摇头。“啊，这和您……有什么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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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为经一笑。</p>
没有解释。</p>
警察也没有多问，只是把手里的包裹递了过去。“这是丹警督的小姐特地吩咐，让我赶在你登机前交给你的。”</p>
顾为经接过了包裹。</p>
他不知道蔻蔻是怎么吩咐的，理论上过了海关他都已经出境了，竟然还能追过来送上一个包裹。</p>
但……谁让蔻蔻的爸爸现在是新闻上的红人儿了呢？</p>
蔻蔻小姐乐意！</p>
顾为经看着包裹上的文字。</p>
“咯，小顾同学，去登机吧，上了飞机后才可以打开，乖。”</p>
蔻蔻在上面用马克笔龙飞凤舞的写道。</p>
顾为经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太确定的猜测，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阿旺，向着一边的登机通道走去。</p>
……</p>
十八岁的顾为经坐在了波音737客机的座位上，公务舱的座位虽然不如头等舱那样奢侈到可以随便的躺下，但也舒适而宽敞。</p>
阿旺蹲在他身边的座位上，探着个头，那本来应该是蔻蔻小姐的位置。</p>
因为没有人的缘故。</p>
所以空乘允许了阿旺大王占用了那个坐位。</p>
顾为经撕开包裹的外包装，露出了里面一个很有少女感的粉红色《孤独摇滚》封皮的笔记本。</p>
这是那种附带日期，用来记录每月每旬重要行程安排的工作笔记本。</p>
顾为经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p>
笔记本的扉页上，只有一行写的大大的数字。</p>
「+00xx」</p>
这是一个十四位的手机号，不算前方的长途区号，则是十位，最后两位则被空了出来，像是留白用来填空。</p>
顾为经有点不解。</p>
他把本子翻到第二页。</p>
顾为经发现，这个笔记本前面的页都被裁掉了，日程日历是从2023年七月上半月开始的。</p>
而在日历下的页面上，则写着这样的一行话。</p>
『顾为经，我爱你，但你感激我。』</p>
『我觉得你还没有想好自己的内心，我觉得……你还没有足够的爱我，你还在犹豫，你还在疑惑。』</p>
『啰啰啰，这样不好，我的爱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得到。』</p>
『所以，小顾同学，我决定——我要把你甩了！』</p>
『我删掉了以前的所有联系方式，换了手机号，这个本子扉页上的，就是我的新手机号码。总共十四位，但我只会告诉你十二位，剩下的100种组合的可能……我要你自己去猜。』</p>
『我要你每一旬，都认真想一个去喜欢我的理由，写在这个笔记本上。我要你去想到100个爱我的原因，写在这个本子上。』</p>
『小顾同学，我在等待着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那一天。』</p>
『——蔻蔻。』</p>
『另：侦探猫的事情，是我自己猜出来的，这是独属于我的秘密，我和你的秘密。你不许告诉酒井小姐……小顾同学，你谁都不许告诉，这是我的侦探猫。』</p>
……</p>
巴黎。</p>
夏尔·戴高乐国际机场。</p>
“feverdreahightheietofthenight，youknowthaticaughtit……”</p>
“悄无声息的夜，模糊不清的梦。”</p>
“你知道我从茫然和无助中捕获到了自己的心意，这正是我所希望的。”</p>
“……”</p>
一个头发被利落的梳在脑后的小姑娘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出现在机场外的街头，挥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p>
她鼻梁上架着大大的蛤蟆镜，耳朵里戴着耳机，嘴里哼哼着泰勒·斯威夫特的歌《cruelsur》</p>
她的旅行箱里放着法国巴黎国立音乐舞蹈学院的录取通知书。</p>
她是蔻蔻。</p>
是的，她拒绝掉了汉堡美院的offer。</p>
蔻蔻小姐永远是一个骄傲的人。</p>
如果付出不能得到对等的喜欢，那么她就把爱藏在心里，自己留着看。</p>
如果明天就要世界末日，如果世界上没有选择，如果顾为经正站在泥泞里，那么蔻蔻小姐会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和你站在一起，陪你走到最后。</p>
但如果天高海阔，原野葱葱。</p>
那么小女侠会挥挥衣袖，骑着小鹿转身离开，只留给你一个背影，让你自己去追。</p>
她知道她对画画不是很有天赋。</p>
所以。</p>
她拒绝了汉堡美院的offer，她要做更好的，更漂亮的，更瑰丽的自己。</p>
她知道自己不是谁的替代品。她并不要低酒井胜子一等。</p>
她才懒得去做什么乘虚而入的事情。</p>
所以。</p>
顾为经与酒井胜子分手了，蔻蔻则挥挥衣袖甩了顾为经。</p>
她等待着顾为经找到一百个喜欢她的理由。</p>
蔻蔻小姐就是这么骄傲。</p>
蔻蔻小姐就是这么的酷。</p>
她总是能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安排好别人的道路，无论是她父亲的，还是她爱人的。</p>
不容任何人说no。</p>
某种奇怪的意义上。</p>
陈生林确实说的也没错。</p>
</p>
蔻蔻，像他。</p>
——</p>
飞机广播中播放着机长室里传来的语音。</p>
空姐再一次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他们马上就要滑行起飞了。</p>
顾为经仿佛在那起飞广播背景的音乐声中，听到了蔻蔻小姐哼哼歌的声音，那带着强烈摇滚气质的流行旋律，一如往日的使他难以自己。</p>
不。</p>
比往日还要强烈的摇撼他的身心。</p>
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安宁一些，他双手抱住身体，把胸前的那本笔记本放在心口。</p>
新加坡的空姐注意到了这一幕，用英语问顾为经是不是不太舒服。</p>
顾为经笑着摇摇头。</p>
他把目光望向窗外，穿着地勤制服的工人，候机楼上扁平扁平的旗帜，以及远方大楼屋顶仰光国际机场的英文字母。</p>
这个仰光的夏天，天上下了无数场雨，但是在今天，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却艳阳高照。</p>
一切的一切，都阳光明媚的像是塞纳河畔明亮风格的印象派画作的背景一般。</p>
终于要去往新加坡了。</p>
他心想。</p>
机翼下方的引擎发出强烈的啸声，飞机沿着跑道快速滑行，然后腾空而起。</p>
飞机刚一离地。</p>
顾为经就抬头望着窗户外。</p>
他看着远方的海天交界，看着身后的仰光城，这座堕落珍珠般的城市，看着远方的原始丛林。</p>
顾为经知道，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就像是摆放在水晶球里的人生。</p>
他在菲茨上学，在国际学校里上课，财富封印了人间的苦难，他其实没有经历过这里街头巷尾，真正芸芸众生的艰辛。</p>
他在西河会馆里做客，豪哥用黄金做成的笼子装住他，对方虚伪的善意也阻隔过滤了真正的黑暗。</p>
在这个国家很多的地方，在那片原始丛林的深处。</p>
无法停歇的战争，混乱的秩序，那些诈骗行为，那毒品的泛滥……无数比他经历的要恶的恶的多的事情，正在发生。</p>
无数人正在流离失所，无数人枪炮射击中正在死去。</p>
顾为经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勇士。</p>
真正的勇士应该留下来，像人类历史上那些最坚强、最伟大的人一样，为人类的解放，人类的福祉，为这样的事业而奋斗终生。</p>
他只是个画家。</p>
他只能画好手中的画。</p>
这个国家会变得更好么？还是更坏的？有更多的幸福还是更多的苦难？</p>
人们会继续仇恨彼此，伤害彼此么？</p>
还是在受苦、哭泣、行乐与欢喜之后，在最终的最终，最后的最后，某种崇高的理想光辉将会照亮一切，解放一切？</p>
如那普罗米修斯手中的火？</p>
太阳终将会升起么？</p>
顾为经不知道。</p>
他只是希望……这个世界会因为他，而变得更好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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