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夫人下了轿,快步跟了过去。 陈言喝道:“菱公主,请下轿吧!” 菱公主一颤,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乖乖地下了轿,低着头站着。 霜夫人心中暗喜,果然收拾她还得是陈言! 却听陈言沉着脸道:“公主,你到底打了几人?” 菱公主垂首道:“打得重的,有三人。” 陈言错愕道:“重的?难不成还有轻的?” 菱公主吞吞吐吐地道:“轻的有十二人。” 陈言不禁动容:“嗬,你还真能耐,竟然打了这么多!” 霜夫人此前也只是知道她打了三人,没想到在陈言跟前她竟然又交待出十二个轻伤的,一时有些瞠然。 这也太夸张了,一个女儿家,加起来打伤了十五人?! 菱公主怕极了陈言,惶然道:“先生别生气,下回我不敢啦。” 陈言错愕道:“公主在说什么?我哪有生气?我分明是在夸公主啊,啧啧,以一己女子之身,竟然能以一敌十五,不错不错!” 这话一出,母女二人同时一愣,看向他。 只见他脸上毫无作伪或者嘲讽、反语之色,竟是在说真的! 菱公主吃惊道:“先生是说,我打人打得没错?” 陈言不假思索地道:“这是自然!等等,也不能说完全没错。” 菱公主一颤。 果然先生要开始责骂自己了! 却听陈言道:“公主,您要打人,须得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动手之前,得先找个因头,比如激一激对方,让对方先动手,如此一来,纵然您动了手,也可称是自卫反击。就算对方受了伤,找上门来,也方便应付。” 霜夫人:“……” 这是教导吗! 竟然还教她这般机巧之法,若以后她学废了,那该如何是好! 菱公主却听得连连点头,颇为后悔地道:“啊,当时我没想这么多,多谢先生教导!下次,我定会照先生所言处置!” 陈言欣慰地抚了抚她头顶,道:“公主能闻而有纳,孺子可教矣!” 菱公主被他这闲暇动作弄得颊上一红,垂首道:“菱儿愚笨,都是先生教得好。” 一旁霜夫人回过神来,惊道:“不对不对不对!此事怎能这么教法!陈大人,您这么一弄,以后她岂不是还要再打那些同窗?” 陈言还没说话,菱公主已抢着道:“母亲莫要担忧,女儿以后又不会再去国学阁,岂会再打他们?” 陈言奇道:“为什么?” 霜夫人无奈地道:“闹出这种事,人家左仆射已经跟我说了,虽然没有明言,但却隐隐表示菱菱公主莫要再去。日后只好请来西席,继续在家中教授。唉,可现在好的西席哪有那么好请?更何况她名声在外,哪还有名家大儒愿意来?” 菱公主却道:“女儿也不要请人回家来教。” 霜夫人气恼地道:“你!你莫非想与母亲置气?” 菱公主上前拉住母亲袖子,温声道:“母亲莫要生气,女儿没有那意思。女儿是说,以后我就来陈府,请陈大人教女儿好啦。” 这话一出,霜夫人只是愣了一下,陈言却是脸色微微一变,脱口道:“这怎么行!” 开玩笑,益王还在他府中,菱公主来这不是给他找事?她又不是什么肯上课就乖乖坐一天的乖宝宝,万一到处飞跑,撞见益王怎么办? 哪怕是除开这一条,要他每日当个专职老师教她读文写字绘画弹琴啥的,他也受不了啊! 霜夫人原本来这,就是有这意思,被女儿说出来后心中暗喜,却不想陈言竟然拒绝了。她急忙道:“陈大人,这是为何?” 菱公主也露出惊愕之色,眼中透出惶恐。 陈言有点纳闷,按理说,他收拾过这丫头,因此她怕极了他,这一点他可以理解。 可常理来说,她不是该很恐惧找他当老师吗?为何还这么积极,想要上门求学? 不过这时他无暇多想,急中生智,道:“不但不能在我这求学,也不能回家学,该回到国学阁!” 母女二人同时一呆,霜夫人震惊道:“这是为何?” “我老家有句话,叫做在哪跌倒,就在哪躺平,啊不对,就在哪爬起来。” “此番公主在国学阁受挫,若是就此退学,此事必会极大影响公主。” “说不定,还会让她生出挫败之感,从此灰心丧气,再没上进之心。” “进而自暴自弃,将来哪一天变得厌世,搞不好还会有自决的想法!” “所以绝不可退缩,既在国学阁出的事,便要在那里振作起来。” “唯有将此事妥善解决,方可跨过这道难关!” 陈言振振有辞地说道。 菱公主听得双眸大亮,霜夫人也不禁听得连连点头。 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只是…… “可左仆射已经暗示过,若是再让菱儿去国学阁,莫说那些同窗的家人不乐意,只怕国学阁也不乐意。”她迟疑道。 “国学阁乃是大周设立,又不是那什么仆射或者某个官员所开设,乃是公立之地,公主能不能在那上学,由不得他们说了算!”陈言昂然道。 “但菱儿始终打了人啊!”霜夫人吃惊地道。 一旁,菱公主也不禁有些沮丧。 的确,当时动手时她没多想,事后才知事情严重。 这次她打的人,牵涉到十几个大小官员,其中不乏上品官员的子女。 虽然碍于霜夫人娘家的家世,以及菱公主毕竟是个公主,那些人并不敢深究。可若是她还要去上学,只怕会惹来众怒。 陈言却摆摆手:“夫人莫要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说明菱公主有善恶之念,不像那些小屁孩不懂是非黑白。” 霜夫人错愕道:“但大人不是方才还说,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打人的借口么?” 陈言轻咳一声:“咳,事关善恶这种大是大非的要紧事,自然不同。” 霜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心中有些嘀咕。 真是为这?怎么总觉得他是因为事关他自己,他才改口这么快的? 菱公主听得陈言这话,神情又飞扬起来,喜道:“对啊!他们莫名其妙,竟辱骂先生,我岂能忍得下去!哼,下回让我听见,我还打!” 说着捏着一个粉嫩的拳头,在空中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