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明没理会她,喃喃地翕动着嘴唇。 昙贞想要站起来,却发觉自己四肢绵软无力,方才受到的惊吓太重,根本没法起身。 她努力地听了一会儿,突然一震。 昙明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弑亲者,天不恕!” 那正是方才大周先祖所说的雷霆之语! 昙明仿佛中邪一般,一直反复说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突然一张口。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她双眼一翻白,身体软软萎倒下去。 “师姐!”昙贞再没办法保持她的心境,失声惊呼出来。 不远处,唐韵抬起头,看向昙明倒在地上的枯瘦身躯,眼眸中透出复杂之色。 她太清楚昙明为何这般。 大周先祖们的那句话,彻底粉碎了后者祈求得到宽恕的最后一线希望。 一念忽然闪过心头,她心中顿时剧震。 先祖们既然如此不满昙明的做法,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这帝位并不受先祖护佑?! 这次祈天奉神,陈言的主要目的,便是祈得大周先祖们对她这个女帝登基即位的看法。 若天下人知道大周先祖们不满她成为大周皇帝,那只怕刚刚才勉强抚平的天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迎来下一波的动荡!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头望向祭天台上,看向仍傲然站在上面的陈言。 这要如何是好! 远处隐秘的棚子里,忘禅泪水倾泻而下,湿尽脸颊。 她耳朵上戴着陈言早就给她准备好的耳罩,旁边又有军士保护,加上被棚子遮挡了向上的视野,使她看不到空中那些动静,因此整个峰顶所有不知情的人之中,她是受到影响最小的。 从始至终,她都一直盯着昙明,到这刻,她终于彻底明白陈言所说的杀昙明只是便宜了后者。 昙明不畏死,杀了她,并不能让她得到最大的惩罚。 只有彻底毁去她最在乎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惩罚! “爹……娘……你们的大仇,终于报了……”泪水倾洒中,忘禅哽咽而语。 祭天台上,陈言瞥了一眼下面唐韵,与她投来的目光对上,心中自然有数。 他收回目光,身形再动,金铸法剑又一次挥舞起来。 轰! 空中震响再起! 但这次的响声,比之前那些带着狂暴肆虐之感的响声大有不同,相对要温和沉浑一些。 此时高空中的七彩雾气渐渐消散开来,却又有一股白气,源源不断自远处浮空而起,聚向空中。 随着白气浮空,远处忽有白色大鸟随之掠空而起,在白气间穿梭。 唐韵不禁被那边的异象所吸引,愕然望去。 与此同时,一股股若有若无的乐声传来,悦耳动听,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伏地的众人正自惊恐,忽闻这乐声,不由抬起头来,见着空中情景,无不错愕。 相比之前那狂暴的情景,此刻的画面可谓温熙祥和之极。 若大周先祖方才是“怒”,那现在应该就是“悦”。 再一细看,白气成团,有若云雾,而在云雾之后,隐有光影绰绰。 “神女怜世,大周将兴!” 这两句自四面八方陡然而起,直破云霄,一如此前那句“弑亲者,天不恕”,乍听似千万人同声而呐,再一听又似顶天立地的巨神呼喊,但气势上比之前那句时弱了不少,显出一股赞颂祥和之感。 与此同时,唐韵身周地面忽然浮起一股金色雾气,将她团团包裹。 唐韵大愕时,太后已经下意识松开了女儿,吃惊地朝后退开了一丈许。 “皇上,这是……” 空中那喊声仍在不断重复,一遍一遍,不仅峰顶众人听得仔细,连崇天山外围的百姓和军士也全都听在耳中。 唐韵见那金气转眼便要浮到自己耳鼻处,不由吃惊地爬了起来。 那金气像是从地下翻腾出来的,升至她肩下位置便不再升高,绕着她翻腾不休。 与此同时,空中那白气间穿梭的数十只白色大鸟俯冲而下,到了她头顶处时刹止冲势,以她为中心,在方圆十多丈的范围内盘旋飞舞,发出悦耳的鸣叫声。 “这是……仙鹤?!”谢乾吃惊地道。 众人也已看清,仙鹤在大周乃是吉鸟,但很少见到。这么多只仙鹤绕着唐韵盘旋,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奇异。 再配上那翻腾开来的金气,予人一种唐韵乃是仙人之感。 祭天台上,陈言激情高叫道:“先祖明示,皇上乃是神女怜惜世间民生疾苦而降世,我大周将兴矣!神女怜世,大周将兴!神女怜世,大周将兴!” 随着他的喊声,周围护法军士也一起呼喊起来。 百官之中,有人不由自主,跟着叫喊起来。 这声音越传越多,片刻间,已有十多人同声呼喊。 再过片刻,喊者已过半数,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韩兆坤、程新元等人被这情景所感染,慢慢也忍不住跟着喊了起来。 “神女怜世,大周将兴!” 峰顶上,除了昏迷过去的昙明和受了伤没办法喊出来的忘禅,其余人等已全部跟着喊了起来。 上山的小道上守卫的凤翎卫和陈言的军士,听得山上的声音,也纷纷高声呐喊。 就这么有如击鼓传花一般,喊声不断向着山下蔓延,不一会儿连山脚下的军士也喊叫起来。 半刻钟之后,口号声已经传到崇天山外围,守御的军士和着数万百姓一起,激动地震天狂喊,一波波的声浪刮过山间林木,又送回到崇天峰峰顶。 陈言站在祭天台上,听着外围传回的声浪,长舒一口气。 成了! 他一挥剑,高叫道:“恭送大周列祖!” 护法军士喊出这一句后,下面的呐喊声才算是告一段落,除唐韵外,所有人赶紧恢复跪拜姿态,唯恐对大周先祖不敬。 唐韵抬头望向祭天台上的陈言,眼眸中透出复杂之色。 陈言却半眼也不看她,一直恭敬面对东方,直到一刻钟后,天空中再次形成的白气渐渐开始消散,金光消失,他才转过身,喝道:“收阵!” 护法军士一一将香炉和木剑收拾起来,回退至他身后。 陈言金铸法剑回了鞘,一撩袍摆,回身缓步下了祭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