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唐韵跟前,他恭敬跪落,将手中拂尘和瓶子均放在地上,伏地道:“臣陈言,恭喜皇上,得先祖箴言,我大周兴矣!” 唐韵深吸一口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朕的天下,有天师一份!自今日起,文昌台右仆射陈言封天国公,赐天师之号,食邑陇州。自今以后,你便是朕和大周的天师!” 刹那间,峰顶完全安静下来。 连陈言也愣住了。 他爵位升到青山伯才没过多久,唐韵居然借着奉神大典之事,又给他升了两阶,直接提到了公爵之位! 这岂不是比卫菡还要高? 至于天师之名,他倒是没太在意,只是有点尴尬。 为了装神弄鬼,他才有意弄出这扮相,还让张大彪直接呼他为天师。 结果现在唐韵还真封他为天师? 万一以后叫他负责什么祭天拜神之类的事,那岂不糟糕? 不过真正让他愣住的,还是食邑的扩张。 据他所知,大周还从未有过给人赐过整整一个州来做食邑的,哪怕是王爷,也得不到这种殊荣。 像益王,他的食邑是益扬城,包括了周边大量土地,算是面积挺大的了,但也只是那部分而已,先帝并没有将整个益州都给他。 而且,陇州就在司隶旁边,司隶是帝皇所在,让他食邑陇州,可说是对他恩宠已极。人说帝王之侧不容他人酣眠,食邑陇州岂不是等于让他在最接近皇帝的地方扎下根据地?这已经不是把他当自己人了,简直是把他当家人啊! 但对他的封赏如此之重,那些文武百官只怕都不会心服。 唐韵见他发愣,娇喝道:“天师,还不谢恩?” 陈言如梦方醒,慌忙道:“臣,陈言,谢皇上隆恩!”目光不由投向那些仍跪在地上的百官,等着有人开口反对。 然而,所有人都像哑了一般,没有开口。 甚至连朝他瞪来一眼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都没有。 陈言大愕,转头看向一旁的太后。 却见太后看向他的目光中,竟然带着一丝敬畏,没有半点不满之色。 陈言呆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卧槽! 他们这是被吓着了啊! 这绝非他的计划,但事实上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神通”,确实让这些“凡夫俗子”都将他陈言视作通神之人,心中对他已然存着敬畏。 莫说唐韵只是封爵加邑而已,就算是再做出些惊人的举动,他们也不敢多嘴。 毕竟,自己只是肉身凡胎,岂有得罪这种神通玄妙的大神的资格? 得罪了皇上,顶多抄家;得罪了神鬼,那可能连死后都不能安生,生生世世永远受罪! 唐韵没察觉他丰富的心理活动,松开他的手,转身看向文武百官。 众人这时已经抬起眼来,但一和她目光相触,立刻伏低身体,惶然不敢与她对视。 唐韵心中清楚,自今日起,朝中这些官员将再无人敢反叛她。 而这,全亏陈言这一场天雷地音奉神大典。 如今所有人都坚信她身后有大周先祖们的支持,违背她有如违背大周先祖们,岂敢造次? 她看向太后,后者也正好在看向她,目光中尽是喜悦。 唐韵目光再次移至众人身上,缓缓道:“大周列祖列宗,均视朕为大周再兴之机。自今以后,朕之决断,便是大周列祖列宗之决断;朕之言语,便是大周列祖列宗之言语!” 群臣伏拜,高呼:“皇上天佑,大周必兴!” 唐韵轻喝道:“起驾,回京!” 半个时辰后,帝驾缓缓出了崇天山的范围,到了外面。 唐韵和太后母女二人分车而坐,后者既激动又开心,女儿得到大周先祖的认可,甚至还说她是神女降世,她的帝位岂能不稳固? 唐韵心潮起伏,看着马车车窗外,只见外面那些来此看热闹的百姓尽皆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望向帝驾。 偶有人抬头,看到她时,目光中也尽是敬畏。 一股难言的感受涌了起来。 唐韵不是没从百姓眼中看到过对自己的敬畏,但往往那些百姓会因为她的美丽而惊艳甚至生出邪念,目光不纯。然而此时看到的目光,除敬畏再无别物,足见在他们心中,再未将她视为一个女人,而真正单纯视为一国之帝。 这当然是天雷地音奉神大典的功劳,陈言这次真是立了大功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唇角浮起一点笑容。 自从知道先帝之死的真相后,她还是头一回将此事彻底放下,感到无比的轻松。 往事俱矣,如今她确实该放下这心结,做好她这个大周帝。 同一时间,峰顶上。 百官也已经陆续离开,走时个个两股颤颤,没人走得稳当。 而且,走前他们还纷纷向陈言告辞,不敢缺了礼数。 陈言笑眯眯地一一回应,心中大乐。 不管是平时对他颇有敌意的那些个一品大员,还是那些个纵然不敢表露出来但心中有敌意的下官,此时看着他时,目光中无不带着满满的敬畏。 这场靠烧钱烧出来的大典,值! 待到百官离开后,他才走向自己那个睡觉用的帐篷。 他刚一掀开帐篷门,就看到郑妍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腿上,两只平时灵动之极的眸子,像死了一样木然,盯着她身前的空气。 陈言走到她身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郑妍慢慢转头看向他,缓缓张开小嘴,艰难地吐出一句:“这……这不是真的。” 陈言叹了口气,道:“本官早说过了,让你不要留在这,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吓坏了吧?” 郑妍芳唇轻颤,没有血色的脸蛋白如纸片一般,却吐不出半个字。 陈言愕然。 平时他说一句她顶两句,简直已经形成应激反应,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看来,她这确实吓得不轻。 大典开始之前,郑妍便被吵醒。不过她不想到外面跟那些高官显贵掺和,所以一直躲在放在林子里的帐篷这边。 直到大典开始后,她才溜了出去,躲在林子边上看完了完整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