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半夜送来的病人

吱嘎吱嘎…… 铁轮左右快速晃动，化成一道残影，与坚硬的水泥地疯狂摩擦，火星四溅。 走廊里，身穿墨绿色急救服的护士，正跟家属一起推着病号快步朝这边走来。 99年的急诊转运床还是教科书上标准的大小轮，头重脚轻，不易控制方向。 令人牙碜的金属摩擦音，尖锐刺耳，听的人心脏一阵发紧。 病人躺在床上，弓身如虾，他表情痛苦，大汗淋漓，双手压着肚子，嘴里不停在哀嚎。 “医生，求求你们，救救我爸。” 说话的女人，四十多岁，她眼睛通红，声音嘶哑，落肩长发披散开，显得杂乱如草。 “病人怎么回事？” 王金刚与肖晨光一并出门，当走近看清病人情况后，只觉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心率瞬间飙升到120次。 病人痛苦按压的肚子，犹如怀胎十月，高高隆起像一座大山。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眼神中看出彼此的惊愕。 几乎同时，两人掀开病人上衣，露出高耸入云的腹部。 “这？！” 王金刚吃了一惊。 病人突兀的下腹部，皮肤紧绷，像是一个快要吹破的气球。 表面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肠形，像盘卧腹中的巨蟒，在缓慢蠕动。 “主任，是切口疝。” 肖晨光看到病人腹部中央有一二十厘米长的切口，上至剑突，下至肚脐，皮肉外翻，显得狰狞可怕。 “这个疝口也太大了。” 王金刚这些年，处理过的疝气数不胜数，但大多数都是腹股沟疝气。 腹膜部分缺如，内容物脱出，处理起来只需要切个小口，放个补片就行，非常简单。 可疝气的分类，不止腹股沟疝，还有像眼前这种的切口疝。 它是因为手术切口深处的筋膜层裂开或未愈合所致。 主要由于腹腔内压力过大，让内脏组织向外疝出，形成凸起的疝囊。 只是眼前的病人，切口疝大到离谱，除了皮肤表面被缝合线固定，其他组织全部裂开，除了手术治疗，别无他法。 可是…… 巨大切口疝，就算开刀，手术难度绝不亚于四级手术。 要知道外科手术，由易到难，总共四级。 一级最易，四级最难。 难度越大，风险也就越大，王金刚见识过太多患者做四级手术，最终连手术台都没有下来。 就在王金刚琢磨着能不能给患者进行开腹修补手术时，肖晨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主任，情况不太对劲。” “怎么？” “他疼的太厉害了。” 疼的太厉害？王金刚一怔，没太明白肖晨光的意思。 “一般切口疝不会这么疼，只需要绑个腹带就能缓解疼痛，但他现在疼的浑身湿冷，我考虑病人因为切口疝诱发了肠梗阻。” “肠梗阻？！” 王金刚听后如遭雷击，一个巨大切口疝已经难于登天，再加上肠梗阻，这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医生，求求你们了，急诊说只有你们科能开刀，能救得了我父亲。” 家属声泪俱下，俨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急诊说我们能开刀？” 王金刚皱着眉，扭头看向一旁的急诊护士：“谁这么说的？” 面对询问，急诊护士连忙解释：“王主任，今晚在医院急诊轮值的外科大夫是龚亮，他说病人情况紧急，怕耽误时间延误病情，就让我赶快带病人过来了。” “胃肠外科的龚亮？” “对。” 艹！ 王金刚暗骂一声，心说这龚亮真不是个玩意。 像腹壁切口疝和肠梗阻都属于胃肠外科的治疗范畴，平日里遇到这类病种，恨不得一股脑全收到自己科室，别说吃肉，连汤都不会给普外科留。 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好心”把病人送过来，还不是因为眼前的病人过于棘手。 他们胃肠外科的怕出事，不敢治，但又不能直接拒绝病人，就直接把这烫手的山芋丢了过来。 “主任？” 肖晨光自然也知道里面的蝇营狗苟，但病人此刻已经推上来了，总不能再推回急诊吧。 他们能推诿病患，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但不代表普外科也能做出这种事来。 “收。” 王金刚嘴唇紧闭，呼吸沉重，眼神里闪烁着愤怒。 病人现在已经推到了普外科的门口，摸着良心，他也会帮病人治到底。 但这事儿太他么憋屈了。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不就是觉得普外科马上面临解散，即便出再多事也无所谓，就跟俗话说的虱子多了不怕咬一个道理。 只是胃肠外科的这个做法，摆明了在欺负人。 如果王金刚今晚没在医院，科里只留一个值班医生在，遇到这样棘手的病人，怕是整个普外科都要加班加点，赶过来忙个通宵。 “先把病人推到抢救间，监测生命体征，完善相关检查。” 见主任发话，肖晨光不敢再耽误，直接叫来护士，一起帮病人安置下来。 入床、上监护、测血压、心电监测，很快病人的生命体征被记录下来。 “主任，病人心率129次\/分，呼吸频率29次\/分，氧饱和度91％，血压82\/45hg。” 王金刚的心跌到了谷底，虽然早有准备，但病人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患者此时躺在抢救车上，疼的直打哆嗦，四肢皮肤湿冷，俨然有休克的表现。 “患者查血的感染指标怎么样，白细胞计数、c反应蛋白都多少？” 肖晨光问向送病人过来的急诊护士。 后者听过，表情尴尬，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得。 看样子就知道，病人在急诊连血都没抽。 肖晨光一阵无语。 估计这值急诊的龚亮生怕病人砸在自己手里，居然连最基本的检查都没给病人做，就让护士推了上来。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所以到现在连面都不敢露，要知道像这种急危重症的病人，转运是需要医护一起陪同交班的。 “先查血，血常规、凝血四项、感染八项、大生化都需要查。” “还有，一会患者可能要急诊上手术，把血型、交叉配血都抽了，急送输血科。” “同时建两路静脉通路，林格平衡液500l静脉输入。” 肖晨光当机立断，开始指挥病人的抢救工作。 别人可以因为某种顾忌选择不负责任，推诿病人，但肖晨光不行。 因为对他而言，这不止是关乎病人的生命，更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 此刻的肖晨光，大脑高速运转，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