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今年的酒还没酿呢。 “柳公怎么了!” “我问你柳公怎么了!” 低压着声音的怒吼,在车厢之中回荡而起。 这一次,不是莽夫龙且,而是陈平,死死拽住陈婴的衣襟。 眼睛无神,面容之上却满是杀意! 这一刻,若非陈婴在相府如此之久,他陈平绝对要陈婴死! “无妨。” 虚弱的声音响起,柳白艰难得抬起眼皮,而后摇了摇头。 陈婴的眼泪,再也把控不住,簌簌而下:“老爷和我爷爷死了!锦衣卫玄武,方才送到相府之中。” 此话一出,陈平的手微微一滞,而后无力落下。 老爷 也就是柳公的父亲? 还有被自家柳公视若亲人的陈伯? “柳公” 陈平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 平素之中,他对于除了柳公之外的生死,甚至是自身都是无甚所谓。 哪怕是始皇陛下驾崩了,在陈平心中,无非就是计划做一下大更改罢了。 但 柳公的父亲,亲人陈伯身死,令其呕血如此,他陈平担忧! “无妨。” 依旧是这两个字。 车辕之上,龙且猛男流泪,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他怎么会记不得相府之中那个拿着扫帚打人的陈伯呢?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陈伯看待自家柳公,如看待子侄? 如今身死,柳公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啊! “咳咳咳!” 一道道轻微的咳嗽声在车厢之中响起,陈平面色紧张。 而陈婴却看到了柳白给他的一个眼神,死死闭住嘴巴,只是用衣袖,为其擦拭方才咳出来的心血。 只是柳白面容之上的痛苦,没有减轻半分。 这如同火灼一般撕裂心肺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如同找到了燃料一般,熊熊燃烧。 柳白眉毛紧紧蹙起,用力压制自己的咳嗽声,免得让陈平担心。 可越压制,到了忍不住轻咳的时候,出血越多。 “柳公,您等一下,马上就回家了!” “马上!” “真的马上就回家了!” 龙且心急如焚,最大程度加快马车速度。 甚至路上有城市管理监的人想要开口,劝一下这位老相识莫要急行,都会被龙且直接一马鞭抽倒在地。 蒙府之中,没有因为柳白的离开,减少半分喜气,反倒是多了几句‘柳相酒量甚为丢人’的传言。 王翦和李斯压着性子,多喝了几盏之后,方才一同起身,同时上了马车,交代马夫朝着柳白丞相府而去。 至于新人洞房之中,韩信握住季桃的手。 季桃娇媚容颜,宛若春季桃花,娇滴滴唤了一声:“相公。” 韩信轻声道:“地久天长。” 马车颠簸之间,柳白几番短暂失去意识,只记得陈伯有一年,拿着扫帚,笑着开口道:“少爷,今年的酒,还没酿呢。” “” “等老爷回来了,看到少爷如今出息了,当然要喝酒。” “” “少爷,外面的酒怎么比得上自家?每一年的酒水,都要自家酿!” “” “老爷最喜欢吃冬笋,可若是夏天来了怎么办哟!” “” “少爷,如果有一天,我这糟老头子死了,记得让陈婴这混小子酿酒!” “哎哟!少爷,别打别打!我这老骨头,一定会看着少爷娶妻生子,到时候还要抱着小少爷,一起酿酒哩!” “但如果我真死了,少爷别忘了嘱咐陈婴!” “别忘了。” “” 断断续续的回忆,就如同一把已经钝了,但始终不肯断掉的刀,慢慢刮着柳白的心。 每一阵痛,都真切得让柳白难以喘息。 伸手,按在陈婴的大腿上,柳白方才能保持坐姿,不至于直接倒下。 “柳公,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者说柳白不知道在回忆之中被刺痛了多少刀,龙且的声音方才响起。 车帘掀开,柳白下车。 这个向来不肯龙且俯下身子当人肉板凳的家伙,这一次直接倒在了龙且的背上。 “开门!” “柳公回家了!” 龙且一声大吼,将整个街道的寂静打破。 那被提拔了一下的门房,连忙将大门打开。 就这么一道缝隙的时候,龙且已然野蛮得撞开,而后快步走入,准备朝着自家柳公房间走去,让其好好休息。 “玄武在哪?去厅堂。” 柳白虚弱的声音响起,龙且脚步一顿,咬了咬牙,朝着厅堂而去。 身后,陈婴小跑,陈平则是由门房背着,小跑而去。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一行人便已经抵达厅堂。 “噗通!” 玄武转身一看,直接跪下:“柳相!” 只见他们这位风姿飘飘然如谪仙,权势若山岳的柳相,此刻虚弱得趴在龙且的背上。 唇角,下巴,面颊之上,尽是鲜血。 那面色苍白,令人心悸! 柳白艰难得从龙且背上下来,却是双脚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柳公!” “柳相!” 一连串的惊呼声响起,龙且连忙想要搀扶。 可柳白,双眸却是看向前方。 地面之上,一块大秦黑水玄旗覆盖,隐约五具尸首之形。 其中有他柳白的父亲,有陈伯! 未见,已心痛。 当真见了,剜心! “噗!” 柳白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洒满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