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的叫声还在耳畔回响着,颜子苒却是不慌不忙地扫视着郭氏家中的物什。 但凡有新颖的物什,颜子苒都要看上一看。 从方才郭氏的表现来看,她极有可能是跟钟振庭串通了口供,所以被揭穿后才会如此心虚。 但是钟振庭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才会让她冒着作假证的风险也要帮他呢? 颜子苒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一点,郭氏的日子清贫,钟振庭极有可能是给予了郭氏一笔丰厚的银子,足够让郭氏过上富裕的日子。 所以,颜子苒想在郭氏家中看看有无新置的家当,以此作为推测。 可环视了一圈,颜子苒也未发现郭氏家中有甚贵重物品,只在郭氏的卧室之中发现了一个麻袋,里面装了十来包草药。 颜子苒拆开看过,发现是治疗风湿用的药材方子,想起郭氏曾说过腿脚不便,家中备有这类药材也无可厚非。 搜寻不到可疑之物,颜子苒只得作罢,跟着两名衙役返回衙门。 郭氏一开始还在奋力挣扎,可被两个衙役押着走了一段路后,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只是时不时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瞪着颜子苒。 颜子苒心中感慨,今早还觉得郭氏是个慈祥的大娘,如今却已是狰狞凶狠的模样。 由此可见,人不可貌相,此言诚不欺人。 当颜子苒带着郭氏返回衙门时,衙门二堂正在审讯钟振庭。 此时此刻的钟振庭正跪思过堂里,面前摆放着三只毛笔。 “钟振庭,案发当晚,你用的到底是哪一支笔,速速指来。”江珣坐在案台后,沉着脸冷声喝问。 钟振庭虽是跪伏在地上,但神色依旧不卑不亢:“那日夜深,草民未曾多作留意,不记得那毛笔模样。” “那笔杆是甚颜色,你总该记得吧?这里有白杆、赭黄、棕黑三色,如此明显,你亦分不清吗?”江珣不愠而怒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当日在往生堂内,灯火微弱,草民所用毛笔,看着近似棕黄,但到底是哪一支,草民不敢妄下结论。”钟振庭说着模棱两可的回话。 恰在这时,颜子苒带着郭氏来到堂外候着,江珣看到二人,招手让她们进入思过堂。 “郭氏,你看那三支毛笔,哪支是当夜钟振庭所用?”江珣换了问讯的对象。 “民妇不知,当时夜深,民妇只顾着烧经文和念叨往事,未曾留意。”郭氏下跪后立马答话。 “好,好一个未曾留意。你们口口声声说是用了往生堂的笔墨,但却都认不出来是哪一支,是在愚耍本官吗?” 江珣猛地一拍案台,‘呯’的一声,吓得在场众人都把心肝儿提到嗓子眼了。 “草民不敢,只是当日未曾留意,望大人恕罪。”钟振庭轻轻叩首回道。 “民妇不识得大字,更不会留意当日所用笔墨。只记得往生堂里所用之笔,似是白杆的那支。但据闻四月三十那日,便有僧人将堂内的毛笔带走,民妇也不知那夜所用毛笔从何而来,更未曾留意是何模样。”郭氏也跟着叩首大声嚷着。 钟振庭跪伏的身躯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颜子苒注意到他这异样的举动,心中亦是十分茫然。 若说那狼毫笔是钟振庭与郭氏所备,那二人岂会认不出来? 如今两人都认不出来,那就奇了! 江珣沉思片刻,接着问道:“既然你已知晓当日往生堂内的毛笔已被理事僧人取走,那夜无笔可用,你们如何抄写经文?” “草民打开往生堂存放文房四宝的木柜时,的确见着有毛笔的。恐是白日里有香客遗留未为可知,大人明察。”钟振庭毫不犹豫地回应。 “强词夺理!”江珣站了起来,双指指向钟振庭道,“你欲抄经,则有香客提前留笔与你。如此巧合,莫不是上苍眷顾于你不成?” 钟振庭叩首回道:“大人无需动怒,草民那日确实抄写经文,还请大人彻查此案,还草民一个清白。” “无需你说,本官亦会查明。”江珣怒目而视片刻,又转向郭氏。 “郭氏,你可知作假口供,包庇真凶,企图瞒天过海,冤屈无辜性命,按罪当流放千里!” 郭氏连连叩首:“当晚民妇确实看到笔了,还请大人彻查此案!” 江珣没料到郭氏竟然也这么硬气,一口咬死,未有丝毫惧意。 “来人,将钟振庭押入牢房之中,郭氏暂且释放!” “大人,钟掌柜那夜真的为民妇抄写了经文,你可不能冤枉了他!”郭氏急忙大声呼唤道。 “经文在哪里?还有别人能为你们作证吗?”郝猛在一旁呵斥着。 “经文已烧,早成灰烬。那夜只得我二人,哪有他人?”郭氏回应着,钟振庭已经被衙役架了起来。 “没有人证物证,我信你个鬼!给我滚出去!”郝猛说着,伸手就将郭氏往外面推。 “郭大娘,您无需与大人再作争辩,我大抵是躲不过这一劫的,您多珍重。”钟振庭挣脱开衙役,朝着郭氏鞠了个躬,这才被衙役押走了。 江珣静静地看完这一幕,走入后堂时望了颜子苒一眼,示意颜子苒跟上。 颜子苒连忙叫住郝猛,一块跟着江珣走到后堂书房,在江珣的示意下落座。 “你二人如何看待钟振庭与郭氏?”江珣不等两人坐稳便发话。 “看他二人毫无惧色,不像作假。若是真有香客在五月初一那日留下狼毫,那就是我等误会了钟掌柜与郭氏了。”郝猛率先开口道,“要不,属下先去问问其余几位留宿的香客?” “最有可能留置狼毫的陈松伟我已问过,除了他,还有谁去华清寺烧香拜佛会带上狼毫的?既然带了狼毫,那砚台宣纸墨条便缺一不可。会有这等闲情逸致、携带文房四宝到华清寺里留宿的人吗?”颜子苒依旧不太信这等巧合。 “问问亦无妨。”江珣沉思片刻之后,对着郝猛嘱咐着,让他等会儿去问城里的几位留宿香客,尤其是黄文昇。 颜子苒叹气道:“只怕留笔的香客并未留宿,那便难以查询了。” 江珣看着托盘上的狼毫:“钟振庭抄写经文差不多有两个时辰,却连手中的笔是什么样的都记不清,可见他是在撒谎。” 颜子苒微微颔首:“四月三十,寺庙内的羊毫被理事僧取走。五月初一当晚,若钟掌柜所言属实,那他应该就是用了这支狼毫,没道理认不出来。” 她的眸光紧紧凝视着毛笔:“若他所言不实,案发当晚行凶去了,未曾抄录经文,那他就不知晓这狼毫了。可他事后必定是与郭氏串通口供的,应当查看了往生堂内的文房四宝,这样才能做到天衣无缝。” 江珣眉头微挑:“若他是凶手,那他知晓用清水冲洗案发现场的血迹,绝无可能会对文房四宝这几样重要证物疏忽大意!” 颜子苒也是这般想的:“民女当时还以为这狼毫就是他们二人备下的。可如今看来,应该不是他二人备下的。” 江珣沉思片刻,随口问道:“你提前将理事僧取走毛笔之事透露给郭氏,可是想从她口中问出讯息?” “民女是想以作假证的罪责唬一唬她,可结果,她除了歇斯底里地反驳之外,并未透露其他有用线索。我观她家中物什亦未见有置换,不知钟振庭是给了她什么好处。”颜子苒愁眉苦脸地说道。 “定是给了银钱,如今还未动用,想必是郭氏藏了起来。”郝猛除了银钱,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 “不无这个可能!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若只是为了银钱,那郭氏方才在公堂上为钟掌柜急声求情,情真意切,不像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颜子苒附和着,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公堂上的一幕,想起了陈松伟所说的故事,忍不住勾勒出一个想尽千方百计骗取祁连山信任的钟振庭形象。 “郭氏,会不会与钟掌柜早就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