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退此刻心里想着。</p>
若是真的死在这雷劫之下，那也是好的。</p>
他这无用之身，又可活人性命！</p>
眼见雷霆迫近，有马蹄声飞奔而来，马背上的是一个身穿世子袍的人，行色匆匆。</p>
“许公危险！”</p>
千钧一发之时。</p>
那人从袖口中丢出了一枚铜钱。</p>
铜钱本来黯淡无光，可是在脱手之后，像是自己有了主意一样，直接窜出，凭空变得如同磨盘大小。</p>
挡在了许退的头顶上。</p>
雷霆一击不成，再度劈来，那铜钱的表面杨霞一层层香灰，好巧不巧落在许退的身上。</p>
肉眼可见的。</p>
许退两颊血泪加深，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p>
他认出了来者，开口道谢：“多谢周世子相助！”</p>
来者名为周启元。</p>
他当朝丞相，成国公周瑞安的长子，周启鸣同父异母的长兄，朝廷册封的成国公世子。</p>
原来，前阵子周瑞安得到消息。</p>
武穆已死。</p>
那么他的这枚护身之物也就无用了，于是让人带到北平给长子周启元防身。</p>
就在今日，周启鸣忽然心中惊悸，策马出城。</p>
然后就看到了许退被雷劈的一幕。</p>
他下意识将铜钱丢出。</p>
雷霆几度落下。</p>
直至那枚铜钱在雷光之中化为灰烬，漫天乌云这才散去。</p>
周启元来不及心疼铜钱，立刻看向许退，关切道：“许公无恙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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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无恙，多谢周世子。”</p>
许退缓慢抬头，眼底闪过漆黑的异光，瞳孔中的眼白已经不见，只剩下发黑的眼仁，看起来狰狞无比。</p>
他的脚底下微微泛起青黑烟雾，越聚越盛！</p>
周启元平日翻过道藏，知道许退这是走火入魔的迹象。</p>
又或者说。</p>
他其实已经成魔了。</p>
只不过，像许退这样的人，哪怕成魔了，周启元也不会怕他。</p>
因为成魔的许退，仍然比绝大部分未成魔的人安全。</p>
许退感受着自身的变化。</p>
想来，他还是可以经受几次雷劫的。</p>
如果每遭一次雷罚，就能换来一场雨，倒也划算。</p>
这样的魔，比天要好。</p>
他看向周启元，将自己放在腰间的官牌摘下，递给他。</p>
这也是许退浑身上下唯一带着的东西。</p>
官牌的背后，是皇帝的信赖，是百姓的衣食，是江山的厚重。</p>
今日起，自己怕是无法再肩负住了。</p>
“劳烦周世子代我向陛下请罪。”</p>
周启元从这话里，听出了许退心中生出的死志。</p>
他也没法劝说什么。</p>
因为对许退而言，唯有田野与雨水，才是他这一辈子至死都难以释怀的东西。</p>
周启元站在远处，目送着许退化作黑烟消散，再看到手里仅剩的腰牌，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凄凉。</p>
一杯浊酒卧他乡，两袖清风话凄凉。三两碎银遍地哀，四海为家见沧桑。</p>
他上马回城，再次望着晴空，此时不再抱有幻想。</p>
所以。</p>
在这世上，没有天救人，只有人救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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