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汴京怀远驿是接待龟兹、交州使臣之处。如今苏轼苏辙两兄弟正寓居于驿内。
兄弟二人去年随父返回至汴京,通过流内铨三道判试,苏轼分为福昌县主簿,苏辙则为渑池县主簿。
兄弟二人本欲上任,却为欧阳修、杨畋举赴七月时的大科。
故而兄弟二人就一直在怀远驿读书。
在怀远驿的寓舍中,兄弟二人联案而坐,桌案上摆着一部部厚籍。
兄弟二人时而并坐读书,时而一人在外踱步,一人伏案。
换了旁人定以如此每日苦读为苦差,但兄弟二人却乐在其中,越读越是有滋味。
不久怀远驿的驿吏捧着食案而来。
苏轼放下书笑着招呼道:“九三郎,吃饭了。”
苏辙脸上有些闷闷之色,听兄长招呼也放下书来。
苏轼熟练地清理桌案,将书籍摆至一旁,向驿吏打听起驿中的外国使臣。
苏辙打开食盒,等到兄长送走驿吏回案后方才坐下。
苏轼见二人桌案上各摆着一撮盐,一根白萝卜,一碗白饭当即笑道:“甚好,甚好。”
苏辙奉筷给兄长问道:“每日都是食此有何甚好?”
苏轼一本正经地道:“九三郎你不知此饭食是有出处的,这盐为白,萝卜为白,盂饭为白,此称为皛饭,古人日享此食而不知八珍为何味。”
苏辙闻言笑了,当即捧饭就着白萝卜食之笑道:“哥哥,这萝卜甚是爽脆。”
苏轼笑道:“九三郎,我就说好吧。”
二人吃了大半,苏辙道:“哥哥,这汉书我读了一直不得其法,总觉得千头万绪不得其门而入。”
苏轼闻言没有回答,继续扒饭。
“哥哥?”
苏轼将饭碗放下笑道:“我方才不答你是想起了,当年父亲带你我见张公(张方平)时。”
“父亲见张公,张公问我读什么书。父亲不无得意地道,犬子在重读汉书。张公闻言讶异地问道,书读一遍即可,何必再读文物之类亦如之。每本书都仿此。此办法虽愚钝,而他日学成,八面受敌,用之不尽,与每本书即浅尝即止者不可同日而语也。”
苏辙再三思量兄长的话,觉得似乎可行于是道:“我还是喜欢但观大略,不过哥哥所言于制科上似有用处,姑且试一试。”
苏轼笑了笑没有再言。
兄弟二人吃完饭,苏辙收拾了桌案后。二人又捧书读起,沉浸于书海中。
驿外的天空白云舒展,庭间树叶轻摇,正是一个读书的好天气。
而此刻汴京南熏门外,当章越看着高大的城门楼子展在眼前,差些道了一句,我章越又回来了。
不过欧阳修何事让自己回京,章越不免在心底猜测。
章越车驾入南门时,正好与人有了冲撞。对方看这边人多势众,也准备息事宁人。
章越担心是否有以大欺小之嫌,故而让唐九好生去劝解。那知对方一脸的客气。
章越见对方如此懂事,于是就掀开了车帘道:“这位兄台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对方正要答话不由奇道:“这不是状元公么?尊驾怎么在此?”
章越知道是遇见了熟人,一看对方有几分眼熟,但也没多作解释。
当即章越的车驾远远离去,对方一脸讶异地道:“前日还在汴京郊外看见咱状元公,怎么今日莫非是眼花了不成?”
章越坐着马车抵至欧阳修府上。
这时候已是黄昏,欧阳修还未下朝,欧阳发竟也不在府中,章越索性就坐着等着。
下人端上了面汤,章越拿了热巾洗脸正在这时欧阳修回府了。
欧阳修一脸行色匆匆看见章越出迎问道:“度之用过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