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得知伯父有命,小侄从离京六十里处赶回,方入了城尚未用饭。”
欧阳修闻言甚是满意道:“度之陪我用饭,我们边吃边谈。”
于是章越受到了欧阳修的款待。
欧阳府上的下人奉菜上桌,欧阳修吃了几口才道:“方才韩相公与我议事,这才迟了。”
欧阳修说了一些朝堂上的政事,这是在告诉自己一些朝堂上的情况,章越在旁听认真地听了,不敢插言。
欧阳修拿巾帕擦了面道:“此次召你回来,可知何事?”
章越回复道:“小侄不知?”
欧阳修笑了笑道:“是为七月份的大科,你可愿试一试?”
“大科?”章越完全没有想到。
欧阳修道:“确实状元赴大科者甚少,但老夫详查之,也不是没有此先例。”
“甚至张乐道还两度制科入等。你有顾虑么?”
章越道:“确实有顾虑,我本打算至地方为官的,但如今却考制科,这并无不妥。但若我推辞赴任考不取不是丢了面子么?何况大科在七月时如今不到三个月,我实无把握。”
欧阳修失笑道:“你也怕失手,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章越闷着声不说话,最要紧是有二苏在。苏轼是什么样的人啊。
读书人么,有的人文章写得好,有的人诗词写得好,有的人策论写得好,只要一项能达到究极的,都能上语文书课本的。
可是苏轼却是全才。
章越实在感叹这个时代真是神仙打架。
至于制科考得是人的博学,不要以为读苏轼诗词,觉得人家整日游山玩水,喜欢到处交朋友,好像不是那等整日皓首穷经的读书人。
其实苏轼读书比谁都勤奋,他有一首诗,识遍天下字,读遍人间书。
有个人仰慕苏轼曾去拜会,但等了苏轼好久不出,等到终于见面那人问苏轼在干什么?
苏轼说在日课耽误了,实在对不住。
那人问日课是什么?
苏轼说是抄汉书。
对方问先生大才读书过目不忘,哪用手抄。
苏轼说不是的,我读书靠的是勤奋,汉书我已经抄越自己虐一虐王魁还成,与二苏比实在胜算不大。之前他还为王魁与二苏同场所窃喜,如今就轮到自己打脸了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章越道:“枢相知我在路上没什么好吃的,故而特意召我回京款待一顿饭,度之实在感激不已。如今我饱餐一顿,即往楚州赴任了。”
说完章越起身谢过,转身就要开溜。
哪知却听身后欧阳修大声一喝:“给老夫站住。”
章越只好回过头来。
欧阳修道:“其实这不是修一人之主意,而是富相公和韩相公之意。”
章越一听心道,什么?
欧阳修笑道:“你道为何欲荐你赴大科?”
“不知。”
欧阳修正色道:“本朝科举一直为人诟病,如今思来所以不得才者,谓其以有常之法,而律不常之人。”
“今圣主在朝求天下豪杰之士,所以恢圣业而共治功。圣上开制举以来得贤人十一,即是以非常之法,取非常之才。”
“如今国事不堪,富韩两位相公也是体贴圣意,从士庶中选拔人才,也是为日后擎天保国之用。”
“你既于常科中得第一,再从非常之科中得第一,即可守常法,又可应于非常之法,那么日后朝廷思良臣必定有你。”
“此事于国于私都不可推辞,修早已是替你,答应了富韩两位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