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章越顿了顿道:「陛下可知为何三代之治为历朝历代之典范吗?」
官家闻言一哂,经王安石多年‘教诲&ot;,他早已不信三代之治这套鬼话了。连章越当初都说先儒所云三代之治不可信,都是拿来忽悠人的。
章越道:「陛下,臣说的三代,是尧舜禹三帝之治。」
「百姓一个人治水,不能抵御狄夷,故而愿意出钱或出力,让尧舜禹来治理,何为国家,这便是国家。」
章越所说的是国家来源,三代时候国家就是一个部落联盟,比如为了治水一个部落不行,
大家就联合上下游的部落一起来治水。
狄夷打过来了,一个部落打不过,所以好几个部落联合起来。
尧舜禹都是部落推举出来的首领,如果不明白,看处于原始状态的契丹,女真就知道了。
官家被章越这话有点打击到了。
因为天子,天子嘛,天命所归,朝廷和老百姓解释为啥是你赵顼坐皇帝啊?不是张三李四啊?因为我赵顼是天命所在啊!
不过这一套大家都知道,你骗骗老百姓还行,自己骗自己就不好了嘛。
你这个皇帝怎么来的?皇帝就是原先的部落首领,只是后来从公天下到了家天下。当初儒家推崇的三代,其实就是部落协商。
遇到一个部落解决不了的危险,几个部落长老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然后共同推举出一个部落首领,带着大家去干事。
卢梭的社会契约论里,百姓将部分权力渡让给国家,然后让国家解决个人不能办的问题,将此称为一种契约。所谓契约就是权利和义务对等,我有纳税的义务,那么我也有相应的权利。
如马哲则认为封建国家就是暴力机关。如同黑社会般,以武力向百姓收保护费来换取生存的资格。是既得利益集团对百姓的剥削。
有人道国家乃乎前者,但后者才是封建国家之本质。
章越道:「陛下,太祖一根哨棒打得天下四百军州皆姓赵,后太宗皇帝平一天下,尽收四海劲兵,方坐稳了天下。」
「故天子实乃一军头。」
「但为何太祖太宗皇帝又要讲三代之治呢?此乃人心所向矣!」
官家点点头,章越讲话干货满满,不像其他官员尽拿儒家的道理玩玄乎。
你赵家天子本质就是一军头,是因为大家都怕你才让你当皇帝,但你治理天下却不可以这么说,必须要说我是天命所归。
因为我上岸了。
官家经常性地讨厌军头,却忘了自家曾就是大军头。
下面的官员整天吹捧,好像自己这皇位真是老天给的。说什么通过利国来利民,简直本末倒置。
比如大家都知道单纯从主观还是客观认识世界,都是非常片面的。但人也不可能同时从主观和客观认识问题,必须有个优先级。
就和男人看问题的角度和女人看问题的角度就是天然不同。
虽然道理都是这个道理,但自身立场和利益相关决定了越一通话数落得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