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修鞋

我和大埋汰去街里玩，我们先去商店看看，然后又去了菜市场，我们在市场里面跑来跑去，最后，我们在一个修鞋铺前卖呆。 我们两个小孩儿聚精会神地看一个大男人在修鞋，修鞋的大男人长得矮又丑，我认识他，他是大埋汰的父亲。 他父亲跟我父亲在一个医院里当医生，我父亲是牙科医生，他父亲是妇科医生，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要专门给女人看病呢！ 修鞋的女人是南方人，女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长相还有点姿色，大埋汰父亲一边等待修鞋一边跟修鞋的女人开玩笑。 大埋汰父亲说：＂你跟我去车站的旅店开一次房，我多给你修鞋的钱！＂ 修鞋的女人也不生气，而是笑着说：＂你不要这样子嘛，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修好了鞋，大埋汰父亲没有给钱，转身就走，女人起身抓住了大埋汰父亲，女人大声说：＂给钱，不给钱就别来修鞋！＂ 大埋汰父亲生了气，他对女人说：＂我已经给你钱了！＂ 女人说：＂你这么个大男人，怎么耍流氓呢！修鞋不给我钱，还耍赖呢！＂ 大埋汰父亲低声说：＂我给你修鞋的钱，但是我警告你，我要是去镇上的革委会汇报一下你的事，你在这干不下去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女人说：＂我不怕你的汇报，我又没有干什么坏事！＂ 大埋汰父亲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旧报纸说：＂你修鞋做鞋样子的时候把报纸上的头像给剪坏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会被抓进去关起来，弄不好会被枪毙的…… ＂ 女人说：＂我不怕，你用这个吓唬不了我！＂ 大埋汰从我身后走出来对他父亲说：＂爸爸，你就别吓唬她了，你看她都要哭了！＂ 大埋汰父亲看了一眼大埋汰吼道：＂你在这瞎说什么？快滚回家去，等我回家再收拾你！＂ 我和大埋汰急忙跑开去了。 晚上回到家，我对母亲说了大埋汰父亲修鞋不给钱的事情，还有他还要去革委会汇报修鞋女人剪了报纸头像的事情。 母亲说：“大埋汰父亲还真能做出来这事，你爸说的'现在吃顿韭菜饺子都困难的话＇就是大埋汰父亲汇报给医院领导的，不然你父亲也不会给定为右派。” “以后你少跟大埋汰去玩，你忘了？你的新衣服就是他和二埋汰给你划坏的！” 过了不长时间，我听说修鞋女人被几个民兵抓起来带去了派出所，说她剪了旧报纸上的主席图像，反对伟大领袖。 但是过了不久，女人又给放了出来。 女人继续在市场修鞋。 这天晚上，父亲半夜才回到家中，他脸色苍白无力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我问：＂爸爸，你怎么了？＂ 父亲衣服也没脱，上床躺下就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母亲问父亲：＂老周，吃点饭吧，我今天领孩子们回大民屯姥姥家了，孩子们背回来一点粮食！＂ 父亲翻了个身，说：＂我在医院食堂吃过饭了。告诉你们，我可能活不下去啦，今天医院的院长和几个造反派成员一起审了我大半夜” “他们逼我承认散布右派言论，我哪里知道什么是右派言论啊：他们就说我，攻击社会主义优越性，说我说的现在想吃顿韭菜饺子都难，是典型的右派言论。他们这是往死里整我呀！＂ 母亲说：＂我看你也是活该挨整，谁让你贴院长的大字报呢，在大字报里还写了院长采购医院耗材贪污的问题，现在院长把这些问题都抹平了，他不利用职权收拾你才怪呢？＂ 父亲说：＂这个世界也真是奇了怪了，说实话的人被骂成坏人，弄虚作假的人却理直气壮地活着贪污公款的院长也没人敢管他。＂